第五卷 鎮關西 第0465章 大事將興,和氣無存

與兩名唐家老臣見面之後,事情的準備節奏更快了幾分。

此前的李潼還有幾分孤軍奮鬥的意思,相關的人事布置還不敢做的過於明顯,擔心會被人瞧出端倪。

但是隨著共識達成,李昭德與狄仁傑也都入場。他們各自在時局中都有一股相對成熟的力量可以調用,儘管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會知道真正的圖謀,但只要運作起來,就能收到很好的魚目混珠的作用。

世道總不會圍繞幾個人在打轉,李潼等人所謀劃的事情如果成功的話,當然能夠左右整個世道的進程。但在一切還未發動之前,也僅僅只是波詭雲譎的神都城中一朵不怎麼起眼的小浪花。

如今神都朝堂上,有四件大事正在同時進行。

第一件自然就是武則天期待已久的封禪大典,此時的造勢已經進入到了一個非常熱鬧的階段,除了朝堂上關於禮則事項的正式辯論,民間各種妖魔鬼怪的請願也是層出不窮。

講到這一點,就不得不提一嘴魏王武承嗣。武承嗣在這件事情當中,或者在整個時局內,都是異常的低調,既沒有參與到請願封禪的事務里,也沒有再試圖干涉朝局,低調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原本的歷史上,武承嗣的人生履歷是隨著賀蘭敏之的死亡,作為武家的嗣傳人選走入時局之內。而其人真正活躍起來,還是在李顯被廢、李旦登基之後,入朝擔任禮部春官尚書,開始為武周代唐而造勢。

從垂拱初年一直到長壽年間,武承嗣始終身具高位,察其事迹主要有兩樁,一是給他姑姑造勢,二是李武奪嫡。當然,李武奪嫡看似是為了武承嗣爭奪儲位,但其實還是為了武則天清除異己。

長壽年間,李昭德將武承嗣斗出朝堂,使得李武奪嫡暫時告一段落。但是隨著皇嗣謀反案爆發,武則天為了加強自己的君權而搞了一套再受命的把戲,武承嗣在這過程中仍然極為活躍,各種請願活動幾乎都是由他來牽頭主持。

這一狀態一直持續到營州之亂爆發,武承嗣乃至於整個武家都迎來了人生中一次大的轉機。武承嗣不獨重新拜相,天下大半甲士幾乎都集武氏諸王手中,執掌征討事宜。

但這短暫的高光,不獨葬送了河北一地生民的安穩,也葬送了武家窺望大位的可能。而武承嗣也迎來一個重大的打擊,那就是廬陵王李顯的歸都,自此鬱鬱而終。

武承嗣這一生,可以說是始終活在虛妄假象中的一個工具人,但這也談不上悲涼,畢竟榮華富貴都享受過,折騰妄想也都有經歷,臨死還能醒悟過來,沒有做一個糊塗鬼。

不過現在,由於李潼在時局中的存在,武承嗣倒是醒悟的比原本歷史上要早一些。

特別是府邸在被李潼砸了之後,武則天非但沒有給他補償,反而還將備胎中的武三思轉正、入朝擔任宰相,也讓武承嗣徹底看清楚他這個姑姑的涼薄。

眼下的武承嗣,倒是頗有幾分無欲則剛的味道,不再幻想還能入繼大統,乍一看倒是像個正常人。此前不久,李潼一家人在禁中又參加一次他奶奶召集的家宴,在中官親自前往邀請的情況下,武承嗣仍以抱病為由,拒不出席。

這種孤僻幽怨的態度,當然讓武則天有不滿,但也並沒有因此對武承嗣動真格的。

畢竟廢是廢,留在那裡總是一步棋,武承嗣在革命前後的活躍表現給時局帶來的影響,也終究不是眼下的武三思能夠取代的。

但也同樣是沒了張屠夫,不吃帶毛豬,武承嗣雖然不再作為,但武三思等諸王仍然將封禪請願各類活動搞得有聲有色。

這件事也極大程度的牽扯住了武三思的精力,讓他沒能基於此前的成果、加大力度對代王進行施壓。

第二件事便是選月冬集,由剛剛拜相的原天官侍郎張錫主持。去年的冬集,由於鄭杲的配合,李潼得了很大的便利,在許多要害職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不過今年,則就沒有了這樣的便利。

張錫是李嶠的舅舅,原本跟李潼的交情也還不錯,甚至還因為他家女子沒有選為代王妃而頗感惋惜。但這種場面說辭,聽一聽也就算了。

選月剛開始的時候,李潼便曾想通過吏部天官給上官婉兒的舅舅鄭休遠授一個閑職,讓他能夠在神都安家落戶。這個鄭休遠被李潼安排人從西京引到神都,已經跟宮中的上官婉兒母女相認,生活處境頗有幾分不如意。

即便不說太遠的交情,單單在李潼還沒有歸都的時候,薛懷義發難時上官婉兒提醒王妃、沒有讓太平公主借題發揮,李潼也要有所表示。

這個鄭休遠出身滎陽鄭氏南祖房,李潼見過之後,知其也有一些詩書之才,畢竟人生不得意、騷情就漸長,雖然具體的事才還有待觀察,但在麟台和兩館擔任一個清閑職位、領取一份祿米還是可以的。

但李潼遞書之後卻好幾天都沒有消息,一追問才知是卡在了宰相張錫那裡。

張錫回信倒也客氣,言是典選之禮乃國之大事,只要那鄭休遠正常參與銓選,一定會給其安排一個館閣清職。但其實說穿了,就是不願給你這個方便。

在給他外甥李嶠安排前程的時候,張錫倒不再講究公正嚴明了,直接利用宰相便利在政事堂舉薦李嶠擔任麟台少監,與李潼的丈人鄭融共事,目的當然是為了搶佔封禪嵩山這一輪輿論造勢的功勞。

如果按照正常的事態發展,李嶠在麟台少監位置待上幾年,再加上封禪敘功,下一步直接進入政事堂擔任宰相,資望都足夠了。

李潼也沒有跟張錫客氣,李嶠前腳進了麟台,他後腳便帶著鄭休遠去了李嶠府上,當面推薦。李嶠迫於無奈,循封禪事將鄭休遠召為麟台校書郎,也算是正式進了清品序列。

這種事情,鄭融就能辦了,但李潼特意去找李嶠,當然就是為了打張錫的臉。雖然沒啥實際意義,但是過癮。

他現在看政事堂那幾個貨,越看越不順眼,等老子搞事成功,第一件事就是重組政事堂!

第三件大事便是各地田租、戶調、課錢並土貢諸物入都,最近這些年,朝廷財政一直是等米下鍋的狀態,各地稅貢入都,也是一年行政事務的重中之重,牽掛所有朝士人心。

今年的秋稅入都,還牽涉一件事情,那就是檢驗漕運成效究竟如何。

李潼對此倒沒有太大的期待,漕運改革這種與國計民生休戚相關的大事,本就不可寄望於短功,三五年內能夠收到顯著的成效便是成功的改革。

至於初期,只要能夠讓各項政令正常推行,且不造成大的社會動蕩,便已經非常不錯了。畢竟凡有改革,舊系統一些冗餘部分肯定是要進行裁撤,相關的利益鏈條肯定也會發生改變,該要留出一個變數來應對相關的反撲。

今年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許多重要的政令還沒有正式向州縣推行,需要各州朝集使入都共議,確定一個既能覆及大局,又能兼顧各州實情而因地制宜的大方案。

不過因為近畿渠池漕事改革已經給朝廷帶來了非常可觀的收入,再加上朝廷近年來也沒啥針對改善國計的正經大事推行,因此時流對此都報以極大的期待。

跟秋稅入都相關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諸王封國租稅一同入都。這關乎到各家切實利益,武家諸王對此自然分外上心。之前不久禁中所舉行的那一場宴會,也是諸王家眷向聖皇辭行,回歸各自坊居。

李潼自知接下來皇宮大內也並不安全,因此也打算趁此機會將家眷們一併引出,回到積善坊家居。可是代王妃鄭氏卻拒絕了這一提議,表示願意繼續留在宮中。

「殿下乃宗枝少勇,海內名王,妾雖不知何事艱難要作遠去天南之想,但所料殿下絕非志氣久屈、畏難避邪。庭中婦流不能分勞大事,唯望禍福與共、微力以捐。此際歸家或得起居的便利,但卻難免要讓殿下分神兼顧。與其如此,不如託命禁中聖皇庇下,殿下能夠專註於事,之後是去是留、可待一言……」

聽到王妃這番回答,李潼一時間也不免感慨有加。他並不是信不過王妃,但自己所謀之事若全盤吐露,也實在過於驚人,畢告家人,只是徒增驚恐。

但王妃聰慧,即便李潼不說,應該也能猜到大概。畢竟他此前離都的時候,便已經向王妃透露出一些人事安排上的細節。

「畿內妖氛橫行,神器隱而不彰。我雖然暫有虛榮的勢位,但海內群情惶惶,也實在不能奢望一家人獨守於清靜。往年人微言輕,唯仰賜給,但如今已經積得勇力,於家於國都該奮作一搏。成與不成,此生應是能夠生死與共,希望王妃體諒!」

略作思忖後,李潼也沒有固執要將家人接回王府。一旦弄事,他所掌握的人力必將集中於北衙,以期能夠儘快控制大內。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實在沒有餘力兼顧坊居。

儘管南衙還有一個右金吾衛唐先擇以作呼應,但整體力量而言,李潼在南衙並不佔優,他對狄仁傑等也遠沒有信任到家事相托,心裡很清楚,彼此可能都留了不只一手。

這一次政變,雖然主要針對的目標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