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茹毛飲血

哈巴羅夫沒有任何心情停下來交戰,他心裡只有一個信念,避開博格達人,不顧一切的逃。

所以,他幾乎是胸口貼在馬背上,右手牽著韁繩,不時的調整方向避開圍堵過來的女真騎兵。

另一隻受傷的左手,則是不停的用短刀刺著馬腹,瘋狂的催促著傷痕纍纍的頓河馬拚命奔逃,頭都不敢回。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跨下的戰馬越跑越慢,直到再也走不動,雙腿一軟的向前跪了下來。

哈巴羅夫想跳下去,但渾身說不出的疲憊,連腿都來不及從馬蹬中抽出來,戰馬就直接向右側倒去。

隨著嘭的一聲,戰馬沉重的砸在地上,不停的打著粗重的響鼻,卻是能夠感受到它的無盡痛苦。

「啊哦……」哈巴羅夫大聲咆哮,想將被馬身壓住的右腿抽出來,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力氣。

試了幾次,他終於放棄了。

這時,他才有時間去打量一下後方,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跑出了多遠,後方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沒有絲毫逃出生天的興奮,只有無盡的感傷,五百羅剎精銳,就只有自己一人僥倖的活了下來。

上一次慘敗,這次敗得更加徹底。

這一刻,夢想徹底破碎,他知道自己即便活著回到雅庫茨克,恐怕也不會再被長官弗蘭茨別科夫信任了。

看來,他並沒有為自己那些戰死的部下感到心痛,而只是心痛自己的前途罷了,這從他的出身和經歷就可以看出來。

哈巴羅夫並不是職業軍人,也不是僱傭軍,而只是一個投機者。

他的出身並不好,也是貧苦農民出身,只是比更低賤的農奴要強一點。

但是那個時候興起了向東方探險的熱潮,敢於冒險的哈巴羅夫也迅速的參與了進來,一路不斷向東深入。

起初幾年時間也是一無所獲,但他最終在雅庫茨克一帶闖出了一番名堂,不但成了鹽販子,還開墾了農場。

由於西伯利亞惡劣的天氣,使這片地區並不適合種植糧食,但種地高手的哈巴羅夫卻成功了,所以他幾乎壟斷了這裡的糧食供應,成了暴發戶。

可是,荒涼偏僻的西伯利亞,也意味著山高皇帝遠,那些冒險來到這裡的人,誰也不是善茬,他的巨大財富自然容易引起他人的覬覦。

而且,覬覦他財富的不是別人,還是雅庫茨克城的軍政長官,東西伯利亞土皇帝般的存在。

不過,哪時雅庫茨克城的軍政長官叫彼得·戈洛文。

也怪當時的哈巴羅夫不會做人,沒去籠絡這位可以在東西伯利亞一手遮天的軍政長官。

所以,他的所有財富不但直接被彼得·戈洛文沒收,自身還被冠上盜竊公物和偷稅漏稅的罪名,然後被送入了大牢。

幾年之後出獄,他再次變得一無所有,但他並沒有放棄,依然將西伯利亞作為自己東山再起的地方。

此時雅庫茨克的軍政長官已經換成了現在的弗蘭茨別科夫,哈巴羅夫聲稱自己知道一條通往阿穆爾河(黑龍江)的近路,申請自費組建遠征隊,弗蘭茨別科夫批准了他的請求。

自此,便開啟了哈巴羅夫南略的步伐,起初他的進展比較順利,也有一些不錯的收穫,直到女真人的出現。

他本以為博格達人會和西伯利亞汗國的韃靼人一樣好對付,甚至還想著像當初征服西伯利亞汗國的韃靼人一樣征服博格達人,從而為自己贏得更高的榮譽和更大的利益。

但在一次次與博格達人交手了之後,讓他震驚的發現,這些博格達人越來越強,越來越難對付。

直到這一次,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博格達人的了解是如此的幼稚和可笑,所以才導致一敗塗地。

不過現在再想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又回到了一無所有,又要從頭開始。

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他看了看左上臂還插著的那支箭矢,流出的鮮血已經將整支手臂都染紅了。

經過了一番思想掙扎之後,他用嘴緊緊咬住刀把,右手輕輕握住箭桿,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的一用力,將鋒利的箭頭從血肉中拔出,一團鮮血飆飛。

哈巴羅夫的喉嚨間不由的發出嗚嗚聲,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個人都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一陣痙攣。

稍一會兒之後,他已經是滿頭大汗,這才緩緩的張開嘴,鬆開咬住的刀把,刀把上已經留下了顯眼的牙印。

「哦……啊……」哈巴羅夫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聲痛呼。

隨即,他用右手和嘴巴一起配合,一點一點的將箭傷位置用布條紮緊,算是進行了最簡單的包紮。

所幸,這裡是西伯利亞,天氣轉冷之後,傷口受到感染的機率也會大幅減小。

他緩了一會兒之後,積蓄了一些力氣,然後一點一點的將腿從馬身下面抽了出來。

這個過程又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躺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休整。

突然,他的臉色猛的一變,條件反射般的一坐而起,抓起自己的佩刀,神情戒備的看向後方。

只見遠處的視野中,單薄的一騎正在向這邊緩緩行來。

待看清了來人羅剎人的身份之後,他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那人顯然也看到了哈巴羅夫,但他並沒有加速趕過來,而是如行屍走肉一般,任由戰馬帶著自己慢慢前行。

哈巴羅夫也沒有主動過去,而是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戰馬。

他繞到戰馬左側,緩緩蹲下,用手撫摸了一下戰馬的脖子,然後毫不猶豫的一刀捅了下去,再用力猛的一拉,將傷口擴大,鮮血如噴泉一般涌了出來。

戰馬連嘶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眼角一滴淚水悄然滑落。

哈巴羅夫恍若未見,如野獸一般直接匍匐了下去,用嘴對準鮮血湧出的傷口,野蠻的暢飲了起來。

喝了一個痛快之後,滿臉鮮血的哈巴羅夫這才抬起頭,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嘆。

這時,那一騎才緩緩的走了過來,那匹頓河馬似乎也頗具靈性,看著哈巴羅夫的臉上還沾著自己同伴的鮮血,不由畏懼的挪後了幾步。

哈巴羅夫不以為意,看了看馬背上的士兵,淡淡的道:「年輕人,我是哈巴羅夫,很高興你也活著逃了出來。」

這個羅剎士兵沒有回應哈巴羅夫的話,而是自言自語的道:「都死了,我的哥哥,我的朋友,我的叔叔……」

「夥計,這是一場冒險,冒險是要付出代價的。」

「收起你的沮喪和頹廢,這片土地不接受畏懼失敗的人。」

「我們只是暫時失敗,這裡終究會屬於偉大的羅曼諾夫。」

「快,下馬,和我一起割些馬肉,活著回去,以後我們會再回來的。」

這個年輕的羅剎士兵終於被哈巴羅夫身上那種冒險者的氣息給征服了,連忙從馬背上下來,再次聽從哈巴羅夫的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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