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皇明一統 第0740章 艱苦的道路

一上午的時間,韓誠科沿著官道僅僅走出了二十里,此時正坐在樹蔭下納涼。

豆大的汗珠成串的滑落,韓誠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拿出水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他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日頭,計算著接下來的路程,聽老友說,這一路上有不少館驛和村莊,遭罪是肯定的,但全須全尾的走到南京還不是問題。

韓誠科靠著樹榦聽著蟲鳴鳥叫,想著到南京後告狀的細節,想想想著,漸漸的睡著了。

八匹快馬如疾風一般從官道上飛馳,馬蹄激起團團塵霾。

酣睡正緊的韓誠科聽得密集的馬蹄聲,慢慢睜開了雙眼,摸過水囊飲了一口水,打算在馬隊過後繼續趕路。

兇猛的馬隊到了他跟前,為首一人低喝了一聲:「停!」

流著汗水的馬兒停在了路旁,八人中有一個錦袍青年躍馬而出,也不知是哪位官宦之後。

韓誠科望了望他、又瞧了瞧自己,曾幾何時自己何嘗不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再看如今落魄的同乞丐無異,不禁連連嘆氣。

身穿錦袍的宋尚天盯著韓誠科,一揚手道:「瞧瞧是不是他!」

一位家丁打扮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幅畫像,仔細打量了起來,隨後幾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

得到確認,宋尚天手持馬鞭,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韓誠科沒有說話,背起了包袱轉身要走,眾人紛紛騎著高頭大馬圍了上來。

一位家丁惡狠狠的說到:「我們公子在問你話呢,你老實回答,可不要不識抬舉!」

韓誠科雖然驕傲得很,但他也知曉好漢不吃眼前虧,明顯處於下風他也不想惹禍上身。

韓誠科拱手說道:「在下韓誠科,不知諸位有何見教?如若無事在下還要趕路,見諒。」

找到目標後,宋尚天笑道:「一個窮酸文士敢跟本公子這麼說話,明明天生賤命還偏要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宋尚天確實值得驕傲,因為他牛逼到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經下令讓手下毆打過當今皇帝和皇后。

如果他知道這事,鐵定能吹上一輩子!

韓誠科識趣的不在張口,很明顯此人在故意找事,自己還是小心為妙,奈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不說話了?還真是賤骨頭,今日小爺氣不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話音未落,幾名家丁滾鞍下馬,挽著袖子逼了上來,韓誠科還想說什麼卻被一記老拳打倒在地。

書生本就相對體弱,再加上韓誠科清瘦得很,這一拳打得他幾近昏厥,到底之後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拳腳相加終於停下,韓誠科早已滿面血污。

「看看他包袱裡面有什麼?」

宋尚天揚起馬鞭道,此番他前來,就是阻止這傢伙進京告御狀,如果有必要,便弄死在荒郊野外。

聽到包袱這個詞,韓誠科下意識的將之緊緊的護在了懷裡。

他的舉動沒有任何懸念的換來了一頓更為兇狠的毒打……

「咳咳……」

宋尚天抖著包袱,然而並沒有在裡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他一擺手,毒打立即停下。

韓誠科劇烈的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吐著鮮血還吐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腥甜的味道充斥在自己的嘴裡、喉嚨里。

他擦了一把眼睛上面的血漬,掙扎著爬了起來,跪在地上,認慫道:「這位公子,不論如何都是在下的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你放我一馬,請你把包袱還給我,小子拜謝!」

韓誠科說完一頭扎在了地上,咚的一聲鮮血從地上蔓延開。

可這並沒有換來任何同情,宋尚天哈哈一笑道:「這頭磕的夠響的,都給磕出血了!哪有讀書人該有的傲骨嘛,包袱我要了,就當是你的賠禮,這事就算過去了,我們走!」

韓誠科猛地向前一撲抱住了宋尚天的腿:「公子,你饒了我吧,這包袱里是我救命的東西,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宋尚天一腳把韓誠科踢倒在地,微微俯身說道:「老子姓宋,在南京秦淮河邊混過,你可知道?」

「不知……」韓誠科莫名的搖了搖頭。

「沒見識,真可怕!」

宋尚天笑罵一句,又親自下場對其猛烈踢打幾下,這才帶著幾名手下揚長而去。

韓誠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身子在地上蜷縮著,微微顫抖著,眼淚混雜著鮮血流的滿臉,劇烈的痛感在全身蔓延。

他感覺自己好像散架了一般,但這些疼痛都比不上他心裡的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夕陽落了殘月露出了身影,三月的傍晚很冷,野外的北風呼呼直刮。

韓誠科渾身一激靈,慢慢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每走一步都是艱難的,但他的眼睛是那麼的明亮,滿滿的都是堅定。

人的恨意有多深,他就有多麼的堅持。

開封城內,知府魏生津逗著籠中的鳥,問道:「姓韓的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吏員劉伊口站在一旁,低聲說道:「回稟大人,都十多天了,派出的幾路人馬都沒有再發現韓誠科的身影,估計他早已成了路邊的一具枯骨。」

知府搖頭嘆息道:「哎,可惜了……本來可以好好活,非要自尋死路,天命難違啊。」

一個月後,南京城的城門口出現了一個要入城的凄慘漢子。

他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滿是泥土和黑紅的血漬,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腫的像豬頭一樣,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他一步一步的向城門挪了過去。

此時的韓誠科左手緊緊的攥著一塊樹皮,上面有著參差不齊的血齒印。

從開封府到南京城,本來徒步只有十多日的形成,韓誠科足足走了將近一個月。

期間,他不敢再走官道,只能在官道旁的野地之中穿行,他也不敢去館驛,生怕那些狗官還安排了後手來取自己性命。

這一個月,他餓了就吃點草根吃點樹皮,運氣好了能撿到野鴨子、野雞等野禽的蛋,渴了就喝點水溝之中的水,冷了就縮在蒿草之中。

期間路過一個個村莊,村民看著他恐怖的樣子都不敢靠前,紛紛議論著。

不知道這人經歷了什麼,才能如幽靈一樣在外遊盪。

有時韓誠科餓的實在不行,就到沿途的村莊乞討,胖頭腫臉又沒了門牙的他很難說出話來,他就跪在了村口磕頭,完全放棄了當年舉人的尊嚴。

一些淳樸的村民實在不忍看他的樣子,給他準備了清水和燒餅。

就這樣,韓誠科一步步的走到了南京城。

此時距離南京城幾十米的距離,韓誠科卻足足走了一刻鐘才走到城門口。

應天府的城卒眉頭緊鎖,攔住了他:「過來登記,進入養濟院!」

韓誠科並不慌張,這一路上途徑鳳陽府,他已經知道了這邊的規矩,更驚訝的知道,朝廷早已取消了路引制度!

他越想越生氣,自己的老母親死的太冤了!這狀一定要告到底!

韓誠科顫顫巍巍的在褲子中掏了掏,將一張皺皺巴巴還帶著血跡的草紙遞了過去。

眼瞅著從褲襠掏出這玩意,城卒有些猶豫,好在沒有多大味道,最終還是好奇的打開了。

只見紙張的最上方是一塊不小的血漬,陰濕了兩個醒目的大字:「大誥」。

韓誠科顫抖著從城卒手中拿回了草紙,繼續向城裡挪動。

這名城卒面容緊縮,心中唏噓,活了幾十年,還第一次看到有人拿著《大誥》進京告狀,怕是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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