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這個職業,在古代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
別說是士人,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也不會從事這個職業,一般是由地位低下的賤民擔任,大抵是殮屍送葬之類的人家。
不過,這些人的作用,其實是挺大的。
所以當江都縣縣尉說仵作的驗屍結果出來了,李寬立馬傳喚他上堂。
「小人見……見過楚王殿下。」
那個仵作顯然沒想到李寬居然會親自見他,說話都有點發顫。
「昨天那四人的屍體,可有什麼異常?」
李寬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話,這是緩解仵作緊張情緒最好的辦法。
「有!原本小人以為這個滅門案的幾個人,是同一天死去的,但是確認過屍首的腐爛程度之後,發現那個蘇小雙是最早去世的,時間應該是三天前。她身上有些傷痕,想必是死前遭受過一些毆打。」
「這麼說,那個蘇小雙不是上吊的,是被人殺了之後偽造成自殺的嗎?」
李寬覺得這個案子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不,不是。根據小人的確認,這蘇小雙應該確實是上吊自殺的。」
李寬:……
「你是如何判斷出她是自殺的?」
武媚娘看李寬沒有說話,接著問了一句。
「上吊自殺的人,舌頭會伸出來,還會有便溺的情況出現;但是如果是死後有人偽裝成上吊的,就不會有這個情況。」
看來,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這個還是很有道理的。
別看仵作的地位很低下,但是其實是包含了很多經驗認知的一個行業。
在後世,法醫可是需要非常專業的人才能當的。
當然,哪怕是到了後世,在整個醫療體系裡頭,法醫的地位都是比較尷尬的。
就拿倭國來舉例,李寬前世在一部電視劇里了解到,整個倭國的法醫數量居然不到兩百個。
是全國哦。
為什麼會這樣呢?
其實簡單的分析一下就好理解了。
倭國的醫生收入是相當高的,熬過開始幾年以後。
開業醫基本上一年旱澇保收一百萬人民幣以上,完全屬於高薪階層。
但是,法醫是個例外。
根據倭國一些機構的調查,法醫的平均收入還不到其他醫生的一半,還得隔三岔五面對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談對象都會受到影響。
同樣都是辛辛苦苦的考上了大學,他們還得面對昂貴的學費。
除了對法醫有特殊情結的,有誰會去選它呢?
眼科、牙科、骨科之類的,它不香嗎?
華夏的情況和倭國雖然不盡相同,但是道理也是差不多的。
「這麼說,那個蘇小雙先自殺,然後第二天才有其他幾個人死亡的情況出現?這就很奇怪了,那個蘇金剛才可是說他去到馬老漢家中的時候,蘇小雙和那個書生都已經死在了房中。」
李寬看到武媚娘接過了問訊,也就繼續在一旁聽著了。
論起審理案子,自己著實比不上人家。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更加專業的人去做吧。
「這個情況是可能存在的,因為根據小人的確認結果,這個蘇小雙最早去世,然後那個書生要稍微晚一些,最晚死去的是馬老漢和馬大寶,他們兩個應該是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去世的。並且,除了那個蘇小雙是上吊自殺,那個書生應該還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的,而馬老漢和馬大寶的身上的刀口顯示,他們兩應該是死在同一把刀下。」
四個人,在三個不同的時間去世,死法還有三種。
這個案子越來越複雜了。
哪怕是聰明伶俐的武媚娘,一時也沒有頭緒。
不過,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李寬和武媚娘在那裡重新反覆的詢問蘇金和仵作,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消息的時候,一個胥吏回來報告,說是今早張貼的認屍榜,居然有人來認領了。
「把這書生的家人帶上來,看看能不能搞清楚那個書生為何會出現在馬老漢家中。」
武媚娘一直覺得這個書生的身份是破案的關鍵,實在是他的出現太怪異了。
如今有人來認領屍首,那麼自然要好好的問一問。
「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啊,是誰害了你啊。求求上官一定要為我兒做主啊。」
胥吏剛帶著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進來,他就撲通一聲的跪在了大堂之中,嚎啕大哭起來。
「楚王殿下,武郎君,這個人是江都縣有名的訟師柴占,名聲很差,沒想到這個書生居然是他的兒子。」
顧煉一眼就認出了堂中這個老人是誰,趕緊跟李寬和武媚娘說了一聲。
訟師?
李寬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個老頭。
這訟師,很有點後世律師的感覺。
不過,能夠被顧煉這個縣令稱呼為名聲很差的訟師,想必就是那種為了錢財,什麼案子都敢接的人。
這種訟師,往往能夠幫一些富貴人家生生的躲過律法的制裁,肯定是不討江都縣縣令的喜歡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訟師,在他自己兒子被殺的案件上,會有什麼動作呢?
「柴占,你兒子是死在馬家莊馬大寶房內,跟他的婆娘蘇小雙死在一起,有證人說他們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奸|情才被殺的,你可知此事是否屬實?」
武媚娘雖然有點同情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但是該問的東西還是要問清楚。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兒子住在離城十幾里的老家之中,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什麼蘇小雙。再說了,我兒一直在為來年的春闈做準備,根本就沒有時間考慮兒女私情的事情,說他跟蘇小雙有奸|情,絕對是造謠。」
柴占矢口否認。
「武郎君,這個柴占的老家,倒是著實離馬家莊有點距離。」
顧煉雖然不喜歡柴占,但是還是補充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消息。
武媚娘眉頭皺了皺,覺得這個柴佔有點奇怪。
「王爺,這個柴占應該沒有說實話,我想考慮對他用刑。」
「啊?」
武媚娘的話,讓李寬吃了一驚。
這柴占雖然是不招人喜歡的訟師,但他也是受害者家屬啊。
怎麼武媚娘要對他用刑呢?
「武郎君,這……這事是否從長計議?」
顧煉在一旁聽了也嚇了一跳,他雖然也樂意看到柴占倒霉的樣子,畢竟這個傢伙過去給自己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但是他還算是一個稱職的縣令,不會幹出這樣落井下石的事情。
「王爺,顧縣令,剛才柴占說話的時候,眼睛不自覺的一直往上看,舌頭也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這些都是他說謊心虛的表現。他明明是受害者,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謊。」
武媚娘低聲的解釋了一下。
而李寬聽了卻是再次愣了一下。
後世行為心理學對人的各種微表情都有研究,特別是人在說謊的時候的表現。
這個武媚娘,這個東西也懂?
李寬:「哪怕他是真的在說謊,我們也沒有理由對他行刑啊?」
作為接受了現代文明洗禮的李寬,傾向於審理案件的時候按照無罪論來進行審理,對於動不動就行刑的做法,不是非常認同。
再說了,眼前這還是一個剛剛痛失愛子的老人。
「那……那要不派人盯著這個柴占,我總覺得他身上應該還有什麼東西是跟這個案子相關的。」
武媚娘也找不出一定要對柴佔用刑的有力說法,只好暫時妥協。
李寬:「行,派人去了解一下柴占這幾天的動靜,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柴占算是江都縣的一個小名人,認識他的人不少,當天下午,就有胥吏帶回來一條奇怪的信息。
「馬老漢父子被害的前一天,有人看到柴占淚流滿面的從城外回來?」
武媚娘眉頭一皺,覺得這個柴占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顧縣令,可否讓仵作再去查驗一下馬老漢父子的屍首?看看嘴裡或者指甲裡面,或者是手指縫裡是否有什麼東西?」
武媚娘突然想到上午那個柴占來到縣衙的時候,將全身都包裹的嚴嚴實實,脖子上還圍了厚厚的羊毛線圍巾。
十一月的江都縣,雖然天氣已經很冷。
但是像柴占這樣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還是非常少見的。
一般也就是一些女子上街的時候會這麼包裹。
武媚娘之前沒有多想什麼,但是聽到柴佔在馬老漢父子去世的前一天,淚流滿面的從馬家莊那個方向的城門進城,她不由得想到了什麼。
這些屍首已經從馬家莊運回城內,很快,仵作重新確認的結果就出來了。
「武郎君,你還真是神了,那個仵作再次確認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