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吹盡狂沙始到金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需要一個盒子

說來也可能是真的和李叱有些關係吧,畢竟他被稱為人皇。

大寧自立國以來風調雨順,就連西北這邊的乾旱都沒有以往明顯,連著幾年雨水都不少。

說起來,從涼州往南往西,包括楚時候的整個雍州,乾旱似乎才是最正常的事,雨水多才不正常。

這幾年的年景好,西北百姓的日子也過的不錯,再加上朝廷調撥支持,已有安定之相。

李叱沒有一直都在涼州城裡停留,休息了幾天之後,就去西疆直道那邊視察。

這條直道關乎的不僅僅是邊疆安危,更關乎西疆百姓們的日子會不會越來越好。

有這條直道在,交通運輸變得順暢起來,西北百姓們的日子自然會更好些。

按照李叱的旨意,陸重樓在配合西疆邊軍壓制了西域諸國後,就趕往修直道的地方督工。

前陣子就有傳言,說是負責監督修建直道的工部官員,可能有貪墨之事。

李叱沒有帶著高希寧等女眷,帶了夏侯琢,澹臺壓境和唐匹敵等人前往。

距離還有幾十里的時候,陸重樓已經在路邊等候了,除了他之外,只有三五個隨從。

李叱見到只有陸重樓到了之後有些意外,他以為這邊的官員都會來迎接。

「陛下恕罪。」

陸重樓撩袍跪倒:「工程上的事實在是周轉不開,只能是臣自己前來接駕,其實臣也不想來的,只是怕陛下罵臣……」

李叱好奇:「是出了什麼大事?」

「沒有。」

陸重樓回答道:「只是太難修……」

李叱一直都知道西疆直道不好修,畢竟要穿山越嶺,他看過工部的圖紙,所以從沒有想過能在短短几年內把這條直道修好。

「你先起來說話。」

李叱讓陸重樓上馬,一起回修路的地方。

「前陣子朕讓你查的案子,可是確有其事?」

「回陛下,有,也沒有。」

陸重樓臉色複雜的看了李叱一眼,似乎是想解釋什麼,但他只是語氣也很複雜地說道:「陛下到了地方,看過就知道了。」

李叱他們隨即催馬前行,幾十里的路,硬是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可見有多不好走。

「陛下。」

到了修路的地方後,陸重樓和李叱上了高坡,朝著工地方向指了指。

「臣一開始也沒以為會有多艱難,因為工部的圖紙,臣也看過。」

陸重樓看起來比在長安城的時候黑了許多,皮膚上還有許多起皮,看著憔悴的變了個人一樣。

他對李叱說道:「陛下你看那邊,工部圖紙上畫的雖然詳細,可是這地方,地質太複雜,圖畫的是位置,畫不出地質。」

「前邊幾丈範圍都是鬆散的石頭和泥土,一鍬下去,就可能造成滑坡,前陣子有三十幾個民工被滑坡的山石泥土掩埋,人都沒了,其中半數連屍首都沒找回來。」

「想盡辦法的固定,打樁,拉網,把這幾丈遠的路修出來,足足用了幾個月。」

「可是再往前,是根本就敲打不動的岩石,大鎚加鐵杵,奮力一下子砸上去,就出個白印兒。」

陸重樓說到這,眼睛已經微微有些發紅。

「陛下讓臣查貪墨的事,臣查了……銀子在賬冊上確實有問題,可沒人貪墨。」

他看向李叱,那雙眼睛裡都是血絲。

「每天都在死人,這裡督工的官員,每天都在發撫恤……可是這些事報上去,沒人敢對陛下說死傷竟是如此慘烈。」

「那邊那個。」

陸重樓指了指遠處一個正在山坡上指揮的官員:「他叫高有信,工部員外郎,在這兩年了,來的時候一百六七十斤,現在只有九十幾斤……」

「臣查過,銀子都經過他的手,可他連一個銅錢都沒有私留過,還把自己這幾年的俸祿全都貼進去了。」

「大部分時候是想讓工匠們能多吃一口肉,還有時候,是給死去的人加一份撫恤……」

陸重樓看向李叱:「這兩年,高有信一直都在上奏,可死人的事被徐績壓下來了,而且徐績一直都在催,甚至下了五年內修好西疆直道的死命令……」

李叱的眼睛也微微有些發紅。

陸重樓道:「高有信來這兩年,每天懷裡都揣著一份絕筆,告訴手下人說他若出事,不要救,這地方救人,救一個可能會再搭進去三五個,就到山下找找屍首即可,把絕筆信給送回家裡去……」

陸重樓低下頭:「臣這次來這才算看明白,朝廷里的大人們一句話,下邊的人要麼跑斷腿,要麼拼上命。」

「這裡的銀子每一兩都是花在人命上的,臣知道高有信也有錯,甚至越權截留了地方上的一部分錢款,地方上的官員氣的罵娘,可還是把錢款給他了,臣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臣也沒辦法處置他。」

李叱問:「為何連夕霧沒有向朕說過此事?他是工部尚書,難道這些事連他也不知道?」

陸重樓道:「這事兩年前就被徐績攬過去了,所有關於西疆直道的上奏,都直接交給他,連大人作為工部尚書都沒權過問。」

李叱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一個五品員外郎,在這裡的兩年,就像是每天都在鬼門關上走一遍。

再想想那些工匠,他們比高有信還要難上多少倍?

李叱沉默著,並沒有發作,可是他的臉色已經格外的難看。

「陸重樓,朕給你個差事。」

「陛下請吩咐。」

「咱們先繞過去見見高有信,一邊走一邊說。」

「遵旨。」

這裡已經根本不可能再騎馬,其實從陸重樓接著李叱的地方開始,沒走幾里路就沒法騎馬了。

看起來高有信他們就在溝壑對面,可那溝壑太深了,眼見著只有二三里遠,可要過去得繞出幾十里。

「看來地方上許多事,只要涉及到了人命,都會往下壓一壓,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這種事終究不對。」

李叱道:「你這幾年也看過了許多青年才俊,更看過許多地方上的事……」

他看向陸重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朕物色一批人,名單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許再讓除了朕與你之外的第三人得知,這些人,必須是公正嚴肅之人,必須有不畏強權之心。」

陸重樓大概明白了李叱的意思,俯身道:「臣遵旨。」

李叱又看向餘九齡:「你當初的部下,許多人都分到了軍機司,後來又調入了廷尉府,你把其中可託付重任之人,也列一個名單給朕。」

餘九齡連忙應了一聲。

「老唐,夏侯,澹臺……」

李叱又看向那三位大將軍:「從你們各自軍中,選忠直勇武之人,一樣列份名單交給朕,與陸重樓一樣,這份名單,只有你們各自知道,不可串聯詢問,不可商量協談。」

唐匹敵三人同時俯身:「遵旨。」

「得有個盒子。」

李叱自言自語了一聲。

一個盒子,裡邊的東西可以直達李叱,不經過朝中重臣之手。

現在是徐績,將來是內閣,這些盒子里的東西,都只交給大寧的皇帝陛下一人。

因為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比如高有信。

這樣一個人,稱得上殫精竭慮,也稱得上拼上性命,更稱得上忠直無畏。

可一旦出了什麼事,背黑鍋的人一定是他,李叱是覺得徐績的話不能全信,可在這種事上,徐績上奏說工部的官員該殺,一個五品的員外郎,李叱絕對不會親自著手去查,最多交給廷尉府去核實。

極有可能,一個這樣的好官,就會被徐績隨隨便便一道命令處死了。

權臣和地方官員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品級上的巨大鴻溝,還有生死的界限。

幾十里的路,繞過去又已經天黑了。

李叱沒有讓人去叫高有信過來,而是在營地里等著,一直到了後半夜,高有信才一身塵土的回來。

才進營地,就被叫到了李叱面前,高有信離著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罪臣高有信,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話還沒有說完,李叱過去一伸手把高有信扶了起來。

「朕沒有過去看你,是想著朕去了,只是給你添亂,夜裡你和工匠們知道朕到了,或許就會造成混亂,朕怕是非但沒有幫上什麼忙,還會出危險。」

李叱指了指不遠處:「朕剛才等你的時候,做了些菜,過來吃。」

高有信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不該吃,一時之間,局促的不知所措。

「坐下吧。」

李叱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

高有信欠著屁股坐下,不敢抬頭,坐在那的時候看得出來他手都在抖。

「朕聽聞,你挪用了一些銀子?」

李叱這話一說完,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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