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吹盡狂沙始到金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最兇殘的辦法

從清晨到日暮,雍州軍的攻勢一直保持著強壓的姿態,可是收效卻微乎其微,幾乎都沒有靠近城牆。

零零散散衝到城下的人,根本不用在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有這樣一座小城用以防禦,不得不說,對於寧軍真的是運氣好。

山坡本來就不好往上爬,唯一的官道通向城門,但是城門卻被堵死。

別說現在越州軍所造的攻城錘上不去,就算是上去了也沒有意義。

至於那些抬著竹梯進攻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沒有靠近城牆。

寧軍不間斷的往山坡上潑水,越來越泥濘難走,往上爬的人不時摔倒,連穩住身形都難。

這種地形下,哪裡還有餘力朝著城牆上的寧軍用弓箭反擊。

所以打了整整一天,雍州軍在山坡上丟下了足有兩千具屍體,略顯狼狽的退了回去。

雍州軍大營。

韓飛豹看了一天的戰況,眉頭緊鎖,他很生氣,但不是生氣自己的人沒有攻上去。

他是生氣寧軍為何不怕?

換做別的隊伍,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圍攻,最起碼會怕吧。

可是你看看城牆上那些寧軍戰兵,一個個的,像是把怕都忘了,看他們那個樣子,別說守城不怕,只要寧王李叱一聲令下,他們就敢衝下來反攻。

元楨也始終站在他身邊看著,連他都覺得有些頭疼,這樣的地勢確實不好發揮出雍州軍兵多的優勢來。

而他也總算真正見識到了寧軍的戰力,以前的傳聞,他還有些不信。

而且一直以來,都有人在說寧王運氣逆天,現在看來,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這座在地圖上都不起眼的小城,卻變成了寧軍可以固守的堡壘。

「元先生,我想夜攻。」

韓飛豹又一次提起夜攻的事。

這次,元楨沒有急著拒絕。

他站在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後看向韓飛豹說道:「夜攻可以,告訴攻城的士兵們,每個人帶一包土上去。」

韓飛豹立刻就明白了元楨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就聽先生的。」

元楨走到一邊坐下來,一個人思考著接下來如何對付寧軍的防禦。

韓飛豹執意要夜攻,他應該是覺得夜晚有利,如果元楨再三阻止的話,他怕韓飛豹那樣跋扈的人會對他產生抵觸。

所以乾脆就不管了,韓飛豹願意夜攻就去攻,萬一成功了呢。

到了天黑之後,韓飛豹下令他手下善戰的勇將闊別列,親自帶上一萬人趁夜攻山。

這些雍州軍士兵每個人都拎著一包土,往上爬的時候把土灑上去。

可是爬到一半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寧軍潑水竟然沒有停,城牆上依然還在不遺餘力的往下潑。

好在是城中又不少井,也有山泉水經過,所以取水不成問題。

山裡的夜更黑,為了不發出聲音,這些雍州軍士兵把鞋子都脫了,踩著泥濘的土,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等到了城下後,忽然有人疼的嗷的叫了一聲,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然後雍州軍才發現,城下被寧軍灑了不少鐵蒺藜,這東西有倒刺,扎進腳里想往外拔的時候鑽心的疼。

這叫聲一響起來,就好像是信號一樣,城牆上的寧軍弓箭手立刻發箭。

其實雍州軍快到城下的時候,寧軍已經發現了。

李叱判斷韓飛豹可能會夜攻,所以安排了大量的士兵值守。

隨著羽箭密密麻麻的潑灑下來,雍州軍前邊的隊伍死傷慘重。

既然已經暴露,闊別列索性就大聲喊起來,鼓舞手下士氣。

雍州軍不計代價的往前猛衝,死屍成了他們踩在腳下的踏板。

一層一層的死去,一層一層的上來。

一架雲梯搭在了城牆上,雍州軍士兵把刀子咬在嘴裡,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才爬了不到一半,雲梯就被寧軍士兵用長長的竹竿推開,往後翻到下去。

雲梯上的士兵一個一個跳下來,落在他們隊伍中,也砸到了幾個人。

城牆上的寧軍士兵只管把羽箭一支一直的放下去,他們排弩的箭儲備不算充足,羽箭的數量還勉強夠用,就算是不夠用,此時也不能表現出來。

尤其是面對這樣的夜攻,如果羽箭省著用的話,敵人進攻會更兇猛。

可是在闊別列的催促下,夜裡死了多少人也看不清楚,雍州軍士兵的那種膽怯就少了些。

衝到城牆下邊的人也就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

李叱看向親兵營下令道:「把火油用上,不要省著用,要讓敵人下次不敢夜裡再來。」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士兵們把已經燒開了的火油潑了下去。

一大鍋一大鍋的熱油往下一潑,城下的哀嚎聲就連成了一片。

有的人被迎頭潑中,臉上的肉皮瞬間就被燙沒了,眼睛閉上都沒用,連眼皮都被燙的熟了一樣。

倒下去的人翻滾著,有人想把他扶起來,一抓手臂,手臂上的肉皮就被抓下來一層。

「點火!」

李叱大聲下令。

火把從城牆上往下扔,熱油遇火則著,火海一下子就蔓延出去。

城下的雍州軍士兵們在火海中掙扎,一個一個的黑影在紅色的火焰中奔跑者,翻滾著。

然後就看到一個一個渾身冒著火的人,衝下山坡,跑不了多遠就跌倒下去。

整個城牆下邊都在燒著,之前死去的雍州軍士兵屍體都被點燃了。

那股焦臭的味道直衝出來,熏的城牆上的人都不得不用濕布蒙住口鼻。

濃烈的黑煙在火焰中升騰,小城外邊這一片山坡,就好像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韓飛豹不得不下令吹角退兵,還沒有上去的雍州軍先一步撤回來,然後是半山腰上的人,像是退潮的水一樣,迅速的回到了山下。

雍州軍已經退走了至少半個時辰,火都沒有徹底熄滅,那股焦臭的味道卻越來越濃。

誰也不知道這次夜攻到底死了多少人,可這焦臭的味道,卻在訴說著慘烈。

韓飛豹臉色鐵青的回到大營里,進了他的大帳後一屁股坐下來,隨手把馬鞭扔了出去。

「媽的……」

他低低的罵了一句。

元楨跟著韓飛豹進門,停頓了片刻,過去把那根馬鞭撿起來,掛在一邊。

他走到韓飛豹對面坐下來,緩緩說道:「寧軍有著絕對的戰鬥經驗,他們幾乎都可以算是百戰老兵,而將軍你的隊伍,有多半是新兵。」

「所以將軍也無需懊惱,並不是所有的夜戰,都是進攻的一方佔優勢。」

如果守軍的兵力不足,那麼進攻的一方趁夜施壓,或許會有奇效。

可是現在寧軍的兵力幾乎沒有多大損失,他們有足夠的人輪換值守。

而且,寧軍的裝備,別說是雍州軍和蜀州軍,就算是也以裝備精良著稱的黑武軍隊,怕是也比不得。

黑武人是和寧軍交過手的,雖然元楨沒有在那次南征的隊伍里,可他聽過無數次關於那一戰的事。

「明天。」

元楨語氣平緩地說道:「將軍可分派兵力,從三四里外的河邊運送沙土回來。」

「我觀察過,河邊都是沙子,裝進口袋裡,進攻的時候,士兵們帶著沙袋上去。」

「如此,寧軍往下潑水也就沒有什麼用處了,而且用沙袋墊住之後,雲梯也更容易穩住。」

韓飛豹聽到這,深呼吸,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憤懣。

他當然心急,當然惱火。

之前他的數十萬雍州軍就是毀在寧軍手裡的,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報仇的機會,他怎麼能不激動。

本以為可以很快把寧王李叱的幾萬人擊敗,可連續猛攻之下,卻連城牆都沒有上去。

這種憤懣,別人體會不到。

「先生分析的對,闊別列!」

站在門口的闊別列連忙進來。

韓飛豹問他:「元先生剛才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嗎?」

闊別列道:「聽見了。」

韓飛豹道:「明天去取沙土的事交給你了,一定要盡量多的運回來。」

「是!」

闊別列立刻應了一聲。

等闊別列出去之後,元楨起身,給韓飛豹泡了一壺茶。

「韓將軍無需這般懊惱。」

元楨道:「將軍可以換一個思考的方式……如果將軍想想以前,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了勝利,已經好過以前太多了,何必不開心?」

「以前將軍對戰寧軍,損失慘重,從無勝績,那時候的將軍卻不氣餒,此時將軍佔盡優勢,只是沒有那麼快打贏而已。」

元楨嘆了口氣:「或許,就是因為之前太憋屈了些,所以心急了。」

元楨道:「將軍安心,這次將軍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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