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直掛雲帆濟滄海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殺我

有些事知道是錯的還去做了,是抵擋不住心中慾望,但有些事明知道做了就可能會死還是做了,就可能和慾望無關。

馬車裡,李先生搖搖晃晃中險些睡著了,心說自己這些年果然還是太放肆了些。

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犯困,這是多羞恥的一件事啊……

他想著,一個孤膽英雄,只身前往龍潭虎穴,這種故事說起來有多壯烈?

這故事要連載的話,都不能說過時了,說不定訂閱還不低。

但若是這個孤膽英雄因為睡著了打呼嚕被人發現,而導致事情失敗,最終被人群毆而死,那這故事說書人都不好意思講。

這些年來,李先生一直信奉一個道理,那就是只要你不冒險,你就不會有危險,只要你沒道德,就不會被道德綁架。

然而此時此刻,他做出的選擇卻違背了他做人的原則。

他不知道馬車還要走多久,但是這樣搖搖晃晃的感覺真的很容易讓人犯困啊。

主要是他生活的太安逸了些,每個午後都要休息,這樣的習慣此時變成了一種折磨。

在這種情況下,李先生覺得必須想個什麼辦法出來,給自己提提神。

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掐自己大腿……下不去手啊,大腿里子,多嫩啊,掐一下,多疼啊。

忽然間靈機一動,他想到了。

抬起手揪住自己一根頭髮使勁兒一拽,確實有那麼一絲疼意。

但是這種級別的刺|激,顯然不能讓他真正的振奮起來。

於是他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腋下……

果然管用多了啊。

可是只堅持了不到一刻左右,那種困意再次襲來,而且大有不可抵擋之勢。

於是李先生又把手伸進了自己腋下,想了想,換了一邊。

做人嘛,要公平。

但是顯然這種刺|激也還不是那麼強烈,於是他伸手在自己鼻孔里,最終放棄。

第一是實在有些不好捏住,第二是鼻子癢了會忍不住打噴嚏。

這時候,李先生勉強在如此狹小的縫隙里低頭,看了看某處。

又片刻後,李先生的眼神里出現了幾分決絕。

下一息,精神一振。

他媽的,果然還是某些地方管用啊……

如果他這段經歷被人寫出故事的話,說書人大概也不好講,如果是連載的那種,稍微有點描寫就會被和諧。

熬到了快天黑,車隊終於停了下來,但顯然沒有到達目的地。

因為車夫們下了車就開始聚在一起閑聊,聽起來是在一邊吃飯一邊休息。

李先生側耳傾聽,然後就有些鬱悶起來,因為他聽到那些人說要連夜趕路,今天晚上不休息。

李先生這麼愛睡覺的人,下午都能困到需要拔毛助長……精神,那到了晚上豈不是更加難熬?

李先生想著如果他們趕路三五天的話,別說自己會不會困死,他可能會把自己薅死。

薅不死,薅禿了,也是很羞恥的一件事啊……

然後李先生又想到了一個學術性問題。

這個問題曾經就困擾過他,這次想起來,權當是解悶了。

李先生想著,人的頭髮是在不斷生長的,如果你一輩子不剪頭髮的話,那麼頭髮的長度可能會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

人的鬍子也一樣,一輩子不刮鬍子的話,最起碼到胸口位置不是什麼問題吧。

可是為什麼,有些地方,長到一定長度就停了呢?

是的,就是睫毛。

「齊魯大人!」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外邊的人整齊的叫了一聲,他立刻屏氣凝神。

被稱之為大人的人,就一定是頭目了。

一身長袍的人出現在隊伍里,像是鬼魅一樣突然出現的,沒有人看到他是從什麼方向過來。

被稱為齊魯大人的中年男人環視四周後問道:「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吧。」

有人回答道:「一路上平安無事。」

齊魯嗯了一聲,然後開始走動,李先生聽到了很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是在逐車檢查。

所以李先生在心裡嘆了口氣,想著大概不會躲得過去了。

「這輛車留下來,你們帶著其他車輛離開,明天一早務必趕到燕冀大人讓你們去的地方。」

「是!」

一群人應了一聲,緊跟著就是車馬動靜。

但是李先生所在的車一直都沒有動,所以李先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你膽子不是一直都這麼大吧。」

他聽到車外的人說話,顯然是對他說的。

李先生沒理會,他在等著對方先動手。

雖然他像是被困於車內,但實際上這些箱子也成了他的保護層。

他先動,就會被人有機可乘,他後動,就有機可乘。

「我不會和你動手的。」

車外的人像是往遠處走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遠,大概在幾丈外停住。

李先生只好把頭上蓋著的苫布掀開,坐起來往四周看了看,只剩下這一輛車,有個身穿長袍的人站在遠處在看著他。

李先生從馬車上下來,在車裡翻了翻,沒有找到吃的,於是有些失望。

他這樣的舉動,倒是讓那位齊魯大人有些無奈。

「我想和你聊聊。」

齊魯對李先生說道。

李先生問:「帶吃的了嗎?」

齊魯:「……」

他沉默片刻後反問道:「我給你吃的,你敢吃嗎?」

李先生找到個水壺,拿起來打開蓋子聞了聞,然後扔了:「操……」

齊魯:「……」

李先生:「你們的人是不是有病,下車撒個尿難道很難嗎?」

齊魯:「那是不道德的事。」

李先生:「……」

齊魯摘下來水壺扔給李先生,李先生打開後聞了聞,居然是酒。

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這酒里有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氣。

然後他把酒壺扔給齊魯,齊魯沒接,酒壺掉在一邊。

齊魯側頭看了看:「我有潔癖,別人用過的東西,我不會再用。」

李先生:「一直都這麼有病嗎?」

齊魯:「……」

李先生問:「你想和我聊什麼?」

齊魯:「聊聊你該怎麼殺了我……不對,是怎麼殺了我們。」

李先生皺眉。

齊魯走到一邊,那裡有一塊石頭,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後坐下來,然後就又沉默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好久之後,齊魯問:「你在等什麼?」

李先生:「我記得有個笑話,坐下去之前用手帕擦擦,坐下後再放個屁,才是完整的流程。」

齊魯:「屁是很任性的東西,你想召喚它的時候,它未必回應,你不希望它出現的時候,它可能會硬擠出來,比如你和姑娘約會的時候。」

李先生:「好在這困惑不是男人才有,女人可能也會有這樣的尷尬。」

齊魯:「你是個有趣的人,學什麼的?」

李先生:「學醫的。」

齊魯:「挺好……什麼科?」

李先生:「全科。」

齊魯眼睛眯起來:「那大概是獸醫了。」

李先生:「聊點別的。」

齊魯問:「如果我現在說,我希望你殺了我,你信嗎?」

李先生:「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話,為什麼你不自殺?」

齊魯搖頭:「自殺這種事,比召喚出來一個屁還要難……我試過,不敢,下不去手。」

李先生道:「說說你們吧,說完了之後我再考慮要不要殺你。」

齊魯道:「沒有什麼可說的,只是做錯了事而已,我不想講故事,很麻煩。」

李先生點了點頭,從懷裡取出來一個小小的玉瓶扔過去:「毒藥,想死的話就吃了吧,當是我殺的你。」

齊魯把藥瓶接住,打開後聞了聞,然後從藥瓶里倒出來幾顆藥丸。

他問:「苦嗎?」

李先生道:「不知道,沒吃過。」

齊魯把藥丸扔進嘴裡,他沒有水也沒有酒了,所以不好吞下去。

於是他開始咀嚼,看起來好像確實很難吃,眉頭都皺起來了。

他一邊嚼一邊說道:「我小時候就這樣,再小的葯也咽不下去,喝多少水也沒用,葯就在嘴裡打轉,後來被媽罵的狠了,我就一咬牙把葯嚼碎了咽下去的,我寧願承受那種苦,也不願意忍受藥片在我嘴裡那麼頑固。」

他吃完了。

然後他走向那輛馬車,在李先生的注視下,把苫布拽下來鋪在地上。

他躺在苫布上,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閉上眼睛等著。

等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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