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誰人不識君 第七百八十九章 祝你們點什麼吧

沒有任何地方的光線變化和層次,能比得過早晨的山林。

當太陽逐漸升起,溫柔的光芒穿過叢林之後,卻變成了無數鋒利的劍。

淡淡的金色光芒把黑暗迅速驅逐,那劍就是光在追殺黑暗的武器。

那片空地上,穿透了叢林的光劍落在小侯爺曹獵身上,就重新變得溫柔起來,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他雙手握著驚蟄刀站在那,深呼吸著,所以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

在他的四周,還剩下七八名忠心耿耿的護衛,包括曹獵在內,每個人都是一身的血。

而在他們四周,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慕風流算對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帶來那麼多人,圍攻曹獵這區區數十人,殺光他們一定不會很慢,最起碼要比白山軍攻上來的速度快的多。

但他也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山海軍那些士兵的忠誠和勇敢,比起曹獵的人來說差的遠了。

當白山軍開始往上猛攻的時候,山海軍的人還有多少願意堅持著不跑?

曹獵和他的手下足夠強大,所以殺敵數百,但是這強大不足以讓他們在至少兩萬人的圍攻下堅持到最後。

當曹獵殺到眼睛都發紅的時候,用掌中驚蟄刀指向那些山海軍的賊兵大喊一聲。

「白山軍圍攻上來,你們都會死!」

這一聲暴喝,倒是把那些山海軍士兵點醒。

他們這才醒悟過來,慕風流都已經逃走了,他們還在這裡賣什麼命?

圍攻的人逐漸散去逃遠,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

但是曹獵他們一直都沒有輕易離開,黑暗中,他們若是貿然行動就可能會被白山軍的人誤殺。

就這樣一直在原地等到了清晨,四周已經沒有了什麼喊殺之聲,曹獵才能真正的鬆一口氣。

在某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這次要交代在這了。

但是那一刻,他並不害怕,也許是氣氛到了這,也許是他覺得自己應該為某些事而贖罪。

可是活下來終究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當黑暗過去,廝殺結束,曹獵仰天大笑起來。

他是一個生而快意的人,但他從沒有過今天這樣的快意。

陽光中,聶攝拎著一口箱子回來,穿過叢林,從光劍中走來。

當曹獵看到他的那一刻,笑聲就更加暢然起來。

聶攝走到曹獵身前不遠處,看了看四周這一地的屍體,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其實不該去的。」

曹獵道:「哪有那麼多該和不該,我其實也不該留在這,但你去了,我也留在這了,而結局是好的,這就足夠。」

聶攝把箱子放在地上,曹獵低頭看了看:「你是把慕風流的人頭給我帶回來了嗎?」

聶攝輕輕搖頭道:「不是。」

說完這兩個字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幾個字。

「兩片了,不好帶。」

曹獵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聶攝看向那口箱子:「我沒有打開過,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慕風流急匆匆的趕回去也要帶走這口箱子,就說明裡面的東西很重要。」

曹獵道:「不重要。」

聶攝道:「他都冒險回去了,怎麼會不重要?」

曹獵笑了笑道:「錢而已,有什麼重要的。」

聶攝:「……」

曹獵指了指那口箱子:「送給你了。」

聶攝搖頭:「我缺錢,但是不打算再用山河印的錢了。」

曹獵道:「傻。」

聶攝也笑了笑:「總不能讓我女兒知道,養大她所花的錢是她爹殺人賺來的。」

能微笑著說出這句話,就足以說明聶攝此時心裡的釋然。

曹獵道:「這些錢不是你殺人賺來的,如果落在別人的手裡才是壞事,不如你去用了。」

聶攝還是搖頭:「錢而已,有什麼重要的。」

曹獵哈哈大笑:「好,那我不強求你……殺人而得的錢你不能給閨女用,那她師兄送的禮物,總不能不要吧。」

聶攝微微眯起眼睛。

曹獵從懷裡取出來一對玉佩,又從腰帶上摘下來一塊鐵牌,把這幾件東西放在聶攝手裡。

「玉佩乾淨的,我娘親當初嫁給我父親的時候帶來的嫁妝,後來送給了我,我一直都帶著,最起碼在將來遇到什麼苦難的時候,你不能因為錢而讓我小妹犯難,那是最不該發生的事。」

聶攝猶豫起來,但沒有直接拒絕。

曹獵繼續說道:「鐵牌是我的,山河印少主的身份象徵,不一定還好用,但也不一定沒有用,將來她長大了總是要出嫁的,出嫁之後自己手裡若是沒有多少錢,你難道不心疼?」

聶攝看起來更加猶豫了。

曹獵打開那口箱子,隨便拿了一份卷宗出來遞給聶攝:「這是作為師兄,我給小妹提前準備的嫁妝。」

他指了指那玉佩和鐵牌說道:「那幾樣算你給她準備的。」

聶攝忍不住笑起來:「你將來如果做了父親,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曹獵道:「應該會比你強那麼一丟丟。」

把他箱子蓋好後說道:「剩下的,我去送給需要的人,送給合適的人,那個對的人。」

聶攝問:「是誰?」

曹獵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我說是我的殺父仇人你信嗎?」

聶攝怔住。

曹獵緩緩吐出一口氣:「雖未直接死於他手,但卻因他而死……山河印也因他而破裂,我也因他而遠遁……」

說到這裡,曹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居然還會給他送這些東西。」

聶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良久之後,聶攝道:「我要回去了,我答應她們的,不會回去太晚。」

曹獵嗯了一聲後認真地說道:「千萬不要再讓我找到你了。」

聶攝道:「我不會讓任何人輕易找到我,如果你找到我了,那一定是因為……我是希望將來我閨女出嫁的時候,她師兄認得家門,能送她出嫁,娘家人顯得人多勢眾一些……總是好的。」

曹獵笑起來:「你居然還想騙我一個大紅包。」

聶攝哈哈大笑:「那可一定要很大很大的才行,如果……我到時候已經好多孩子了,那就是好多個大紅包。」

在陽光下,聶攝朝著遠處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林子深處,曹獵知道,這一別可能就再也不會相見了。

他不會再去打擾聶攝和他妻兒的生活,而聶攝帶走了禮物,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也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曹獵站在那好一會兒都沒有動,直到手下人來問他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曹獵嗯了一聲,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然後笑著說道:「你們想不想,以後就做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的懶鬼?」

一群渾身帶血的漢子們也都笑起來。

「我現在都想去找個地方,好好的泡個澡,得有人給我搓搓背,當然不是你們。」

曹獵邁步向前:「你們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龍頭關外,庄無敵帶著隊伍出城,在距離他們大概有幾里遠的地方,白山軍的隊伍也停了下來。

幾個人騎馬過來,顯然沒有惡意。

庄無敵吩咐一聲不要跟他上去,隨即獨自一人催馬向前。

到了近處,白山軍那為首的人抱了抱拳:「在下白山軍將軍譚拓海,請問你可是庄將軍?」

庄無敵抱拳回禮:「我是庄無敵。」

譚拓海道:「我們已經擊敗了山海軍,他們的殘部四散潰逃,特意過來向庄將軍稟告一聲。」

庄無敵再次抱拳:「多謝白山軍的兄弟們了。」

譚拓海道:「我們也是為了兄弟們報仇,更是為了兗州的百姓們除害……這次,我們暫時不會離開龍頭關外,但請放心,我們不會有任何舉動,只是在此等著。」

他看著庄無敵,語氣有些懇求地說道:「若是庄將軍同意的話,可否接濟一些物資補給,我們的糧草確實有些不夠……噢,我忘了說,我們留在這不走,是想等一個人。」

他從戰馬上跳下來,俯身說道:「懇請庄將軍幫忙,送信給小姑奶奶,就說白山軍的一群犯了錯的老爺們兒們,在龍頭關外等著她,聽候她的處置,要打要罵,我們都認。」

庄無敵立刻說道:「放心,我回去之後,馬上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豫州那邊,不過萬里迢迢來回也要很久,就要入冬了,你們在城外過冬會凍死人……」

他一指身後的龍頭關:「進城吧,在城裡過冬,一起過年,一起等你們的小姑奶奶。」

譚拓海怔住,眼睛裡都是震驚。

他下意識地說道:「這……這可怎麼行,我們……」

庄無敵道:「寧王說過,兄弟的兄弟也是兄弟,沈珊瑚的兄弟當然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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