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誰人不識君 第七百一十四章 你怕不怕

餘九齡聽到了那一聲護駕,腳都差一點崴了,心裡叫了一聲不他媽的好,加速就跑。

另外一邊,一聲護駕把其他人也都嚇了一跳。

兵部督軍司從五品員外郎蔣千能愣住,回頭看戲皇帝楊競那邊,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以他的官職,沒資格參加日常朝會,就算是大朝會的時候,五品以上官員上朝,他也是站在最遠處的那個。

根本看不清楚皇帝長什麼樣子,身前都是人,他也不敢挪開去看看。

上次清清楚楚看到皇帝的時候,還是兩年多以前了,那時候他也是一個滿懷壯志的人,曾經春風得意馬蹄疾。

此時覺得那年輕人確實似曾相識,心裡有了這個熟悉的感覺後,突然之間後背上就一陣冰涼。

這等醜事,被陛下親自看到了。

一瞬間,寒意從他心裡升起來,瞬間就傳遍了骨髓。

他知道自己完了。

而此時氣勢正盛的鄭樂卻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朝著那七八名護衛破口大罵,嘴裡一句一個狗東西狗奴才。

他也聽到了護駕兩個字,只是腦子裡對於這個詞確實有些陌生。

有一句護他媽的什麼駕幾乎脫口而出,然後醒悟了過來。

片刻後,鄭樂也汗流浹背。

他的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跑,可是才轉身,就被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一把抓住了衣服領子。

在這一刻,鄭樂的下意識反應還是:「你放手,你知道我是誰嗎!」

惠春秋冷冷的看著,回答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馬上就要知道你是誰了,可能連你九族之內的人都要認識一下。」

百姓們也反應過來,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子跪倒在地,匍匐於此山呼萬歲。

李叱站在二樓看著,看起來一動沒動。

但是他身邊的澹臺壓境把視線從皇帝那邊收回來的時候,看了一壓李叱,立刻把他嚇了一跳。

他一把將李叱手裡的磚頭奪過來,下意識的往四周踅摸,心說當家的這磚頭是從哪兒撿起來的。

這茶樓的二樓為什麼會有磚頭?

澹臺壓境連忙勸道:「當家的,要忍耐啊。」

李叱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知道,就是有那麼一點點衝動。」

他轉身往樓下走:「走吧,這事要熱鬧了,估摸著皇帝也會召見我,如果他不召見的話,大概也要給我下個旨意了。」

澹臺壓境嗯了一聲,心說這事可也太巧了些。

他看了看手裡的磚頭,心說這玩意可不能拿下去,若是拿下去的話還不被大內侍衛把他當成是餘九齡給拿下了。

此時餘九齡已經不知道跑出去多遠了,一開始還有反應過來的大內侍衛追他,可是追了兩條街之後就不見了蹤跡。

李叱和澹臺壓境下樓,從茶樓後門出去,剛一出門,就看到餘九齡蹲在後門這大口大口喘息呢。

這一下,把李叱和澹臺壓境都嚇得往後躲了一下。

澹臺壓境問道:「他媽的是誰人是鬼。」

餘九齡喘息著說道:「大內侍衛就是大內侍衛,媽的攆了我兩條街,要不是我真的快就被他們攆上了。」

這個傢伙非但跑了兩條街又繞回來,還能把衣服脫了翻過來穿。

諜衛的衣服都是特殊設計,翻過來是顏色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款式。

這種設計,也要歸功於李先生留給李叱的書中記載。

用李叱的話說,李先生留給他的那些書冊,裡邊的那不能說是文字,那簡直就是包羅萬象的神術。

到現在為止,李叱唯一還沒有讀懂的是一本關於服裝設計的書中單獨的一個篇章。

那裡邊的數十種設計圖案,雖然沒有勾勒出人體,但是光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布料很少的東西,李叱就會面紅心跳。

每一次打開,都覺得自己是在犯罪。

其中的文字,雖然字數不多,但更是讓人覺得實在是過於那啥了些。

什麼全包半包,什麼鐵托棉托……

三個人從另外一邊回到官驛,李叱猜著,也許用不了多久皇帝的旨意就會送到官驛來。

可出乎預料的是,等到深夜,還是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非但沒有旨意來,甚至連外邊暗中盯著官驛的人都沒有增加,好像風平浪靜一樣。

李叱在猜想著那皇帝楊競到底要幹什麼,而此時楊競哪裡還有什麼閑心想到李叱。

他的頭都要炸了。

整個下午,皇帝在御書房裡大發雷霆,罵的那些跪在外邊的尚書房大臣們噤若寒蟬,跪在那連大氣都不敢出。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第一道旨意從御書房送出來,傳旨的是御書房內侍總管甄小刀。

革去戶部尚書鄭拓海的爵位,罷免戶部尚書官職,查封家產,所有人不準離開家門一步,交由大理寺卿歸元術查辦。

第二道旨意來的很快,兵部尚書趙盡忠被革去官職封爵,在家禁足,等候處置。

宰相姚之洞跪在外邊瑟瑟發抖,他是真的害怕第三刀落在自己頭上。

可是出乎預料的,皇帝好像並沒有打算把他怎麼樣。

再轉念想想,難道是皇帝真的不想動他嗎?

只是時機不對啊……英雄大會召開在即,幾次與那些參加英雄大會的人見面,都是姚之洞去見的。

大會召開之前,宰相被罷免處置的話,影響實在太大。

這等醜聞,對於士氣的打擊實在太大,已經千瘡百孔大楚朝廷經受不起這樣的醜聞了。

即便是兵部尚書趙盡忠被查的事也被壓了下來,不準對外宣揚。

如今明面上讓所有人知道的,就是戶部尚書鄭拓海和他兒子鄭樂。

御書房。

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蔣千能。

「你個蠢貨!」

皇帝實在是忍不住,上去一腳踹在蔣千能的肩膀上。

「你是前年科舉殿試一甲狀元出身,朕沒有讓你去地方上做官,而是直接讓你去兵部,你不知道朕對你寄予厚望?!」

蔣千能被一腳踹倒,連忙又爬跪著回來:「臣有罪,臣請陛下責罰。」

「朕痛心啊!」

皇帝頹然的坐下來,重重的喘息著。

「朕知道那些人指望不上,所以朕把希望都寄托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朕覺得,大楚的江山要扛起來,還需要你們與朕站在一起,一同肩負……」

「他們都不在乎大楚了,他們覺得,就算是大楚亡了,皇族滅了,他們換個朝廷依然可以當官,所以江山是什麼樣子他們根本不在乎。」

皇帝看向蔣千能:「外邊跪著的那些人,現在跪拜的是朕,明日叛軍打入大興城,他們的頭就轉向別人去跪著了。」

「朕時時刻刻不敢鬆懈下來,又每日面對這些人像是在逼著朕放棄……」

他抬起手指了指外邊:「他們不明著說,可他們的態度你難道感受不到?」

「他們就是想逼著朕也像他們一樣,能過一天算一天……等到叛軍進城的時候,朕再領著他們一起去磕頭。」

「朕小時候,給朕啟蒙的先生告訴朕,當初大楚的太祖皇帝陛下,是怎麼滅了腐朽的周王朝,是怎麼擊退了殘暴的蒙帝國,朕當時問先生說,大楚會不會像周一樣腐朽,先生當時看著朕,許久都一言不發。」

「那時候朕還小,從先生的眼睛裡沒有看出來他的難過,他的無奈,他的絕望……先生沒有告訴朕的是,周王朝身上的病,大楚一樣沒少的全都得了。」

他俯身看向蔣千能:「朕這幾年來,把手裡能用的都用了,能做的都做了,朕知道其實可做的也就這麼多,可是朕不甘心……」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朕再翻看太祖皇帝留下的誡子書,每一件事每一種病,太祖皇帝都預先告知他的子子孫孫了,可怎麼就沒人聽呢?」

「朕聽了,朕也想去改……」

皇帝的眼淚無聲滑落。

「朕最害怕的,從來都不是叛軍,而是朕身邊的人,朕甚至害怕的不是他們尸位素餐,而是心早就不在一處了。」

皇帝抬起頭,那可能是他這位帝王最後的倔強。

淚水往下流,他不準。

「你起來吧,朕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你說這些,或許朕也開始覺得力氣不夠了吧……」

皇帝起身,轉過去不再看蔣千能:「回去吧。」

蔣千能跪在那,不住叩首:「臣知罪,臣有負皇恩,臣……臣後悔莫及,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臣願意為大楚效死,臣願意為陛下效死!」

皇帝猛的轉身看向他:「你說的,朕能信嗎?!」

蔣千能一邊叩首一邊說道:「臣願意為陛下赴死,請陛下相信臣。」

皇帝道:「那好,這次朕不處置你,還會提拔你,朕稍後就會傳旨,提你為兵部侍郎,代辦尚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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