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雨不動安如山 第五百八十二章 呵呵

東野城,王宮。

這原本是東野城的州治府衙門,在常行把府治大人弔死在門口之後,百姓們就不敢再輕易靠近。

可是常行卻不怕,在這裡住的舒舒服服。

常行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管是神還是魔,不管是仙還是妖,你見過他們懲治惡人嗎?

他們啊,只會嚇唬普通老百姓。

武奶魚走進這府治衙門的時候抬頭看了看,那門樑上綁著的繩子還剩下一截。

這是常行故意讓人留下的,就一直在這綁著。

因為有人說,害怕府治大人會回來報仇,常行就說那就留著這繩子,讓府治大人回來的時候看看,自己是怎麼死的。

府治大人和武奶魚的關係不錯,經常在一起下棋。

府治大人還笑話過武奶魚的名字,說這名字著實難聽。

武奶魚也覺得自己這名字難聽,但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改一改。

他還問過為什麼自己是這個名字,當時父親告訴他說,這名字也有深意。

父親說,奶,一個人出生之食糧,是母親賜命,希望你謹記之。

魚,是因為魚兒自由自在,在水中歡快靈活,說一個人得志,也常說如魚得水。

你這名字的寓意,是一出生就如魚得水。

武奶魚當時點了點,回答說原來自己名字還有這番寓意。

雖然他不信。

他父親得意的笑了笑說,這名字尋常人怎麼能體會的到其中深奧。

他母親在一旁溫柔的說,放屁……

母親說,他父親最愛養魚,在家中養了無數。

其中最愛最寶貝的一條魚,通體雪白猶如羊脂,遊動之際飄如流雲,不動之時宛若白玉。

這條魚,是他父親最在乎。

武奶魚當時看向他父親說,所以之前父親說的那番寓意,都是假的咯。

母親說,當然都是假的……可那是他最愛的一條魚啊。

武奶魚怔了怔。

母親說,自從有了你之後,你父親很少再看那條魚了,整日守著你。

當時府治大人聽武奶魚說完這件事之後,沉默了許久,然後給武奶魚倒了一杯酒。

武奶魚問,此飲為何?

府治大人舉杯說,就敬天下父母。

能說出這句話的父母官大人,又能壞到哪兒去呢?

正因為他不夠壞,也不夠貪,更不夠狠厲,所以才會被常行算計。

才會被弔死在這府治衙門的大門口,才會成為一條冤魂。

武奶魚聽聞府治大人被殺之後,坐在棋桌前沉默了許久。

他有一個小小的酒肆,府治大人總是來蹭酒喝。

每次武奶魚說你何時結賬,府治大人就說等我發了俸祿就給你。

如此不給府治大人面子,倒也只有他一人敢。

可是朝廷啊,已經有近十年沒有理會過這冀州邊遠的一座山城。

有一年,府治大人帶著府衙的人在山下種的棗樹大豐收,落了不少棗子。

賣了錢,府治大人來還他酒錢。

武奶魚並沒有拒絕,收了那些碎銀子,和府治大人喝了一壇酒,下了整整半日的棋。

他問府治大人說,你為什麼喜歡喝酒?

府治大人回答說:累。

他又問府治大人說,那你為何七天才來喝一次酒?

府治大人回答說:累。

等府治大人回家之後,妻子說蘇小蘇來過,給家裡填滿了米缸,還帶來了酒肉。

府治大人當時對妻子說,人前要賬,人前算賬,那是人前的事,因為我是府治大人啊。

武奶魚在人前管我要賬,不止一次,是因為他想讓百姓們知道,府治大人啊……他沒有貪,沒有占,他連酒錢都沒有。

武奶魚也想讓百姓們知道,府治大人他被人要賬,他也不生氣,所以他一定是個好官。

那天,外邊來打酒的人說,府治大人被弔死在衙門口。

武奶魚在棋桌那發獃好久,然後倒了兩杯酒,他端起酒杯和對面的酒杯碰了一下。

「此飲為何?」

「就敬天下父母官。」

走進這府衙的大門,看著兩側的甲士,依稀還有熟悉的面容,那是曾經在這衙門裡做官差的人,如今卻成了賊人的護衛。

武奶魚看向那些人,那些人低頭不看他。

大堂里,一身王袍的常行看到武奶魚到了,大笑著迎接出門。

「武先生,你總算是來了。」

常行把武奶魚迎接到了大堂里,吩咐人給武先生上茶。

他問武奶魚道:「請先生來,是想問問先生,如今城外有強敵至,如何破之?」

武奶魚看著他,如以往一樣,一言不發。

常行皺眉,心說此人還是這般臭德行。

當初他就想殺了此人,連府治大人他都敢殺,還怕殺一個書生?

可是想動手的時候,卻猶豫了。

因為他知道,整個山城裡的人家,可能都得過武奶魚恩惠。

在城中那片空地上,武奶魚掛了一塊木板,以炭筆授業,數年如一日,無論風雨,無論冰雪。

城中的孩子們,許許多多人,是跟他學的讀書寫字,而他卻分文不要。

又何止是孩子們,誰願意聽,哪怕只有一人在,他也會講下去。

常行殺府治大人,是因為府治大人不願意入伙,這樣的人,殺了也就殺了。

可是常行很清楚,自己不能一輩子做大賊。

他既然看到了化家為國的希望,那就要往這條大路上走。

留著武奶魚的命,便留住了民心。

府治那個傢伙又臭又硬而且不交印綬,還想鼓動百姓反抗,這種人如何能留?

但是武奶魚卻只是個書生。

「武先生也是東野城人,武先生也應為東野城分憂。」

常行走到武奶魚面前,笑了笑說道:「我曾不止一次聽聞,武先生在冀州書院的時候,便有才名,人們都說,武先生文韜武略,有治國之才,有治世之能……」

「可是武先生卻連自己的家鄉都不想保護,又談何治國治世?」

常行道:「先生大才,其實必有破敵之良策,又有破敵之勇武,所以……雖然武先生不想說,但本王還是要重用先生。」

他笑了笑道:「先生不說,不願意教別人,那先生就自己去做好了。」

武奶魚依然一言不發。

就在常行要吩咐人給武奶魚套上甲胄,給他兵器,讓他出城去與寧軍交戰的時候,忽然外邊跑進來一個人。

那士兵急匆匆的跑來,到門口俯身道:「王爺,寧軍似乎是要攻城了。」

旁邊的那些將領們全都站了起來,有人驚訝,有人不屑,有人嘲笑。

他們都看向常行。

常行心說剛好,那就讓武奶魚出去送死好了。

他剛要張嘴說話,卻見武奶魚起身,視線在所有將領的臉上掃了掃,最終停留在常行的臉上。

片刻後,武奶魚笑了一聲。

「呵呵。」

只這兩個字,讓常行頓時無名火起。

因為這呵呵兩聲,充滿了鄙夷。

武奶魚大步往外走,頭也沒回。

「你站住。」

常行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你剛才冷笑,是在譏諷本王?」

他大步走到武奶魚面前,看著武奶魚的眼睛說道:「你是在譏諷本王身邊無可用之人?你是在譏諷本王不敢出城迎戰?你是在譏諷本王戰將上百卻沒人可以擊敗寧軍?」

他伸手指向手下的將領們。

「本王帳下,人才濟濟,這些人都是本王的勇將,皆有萬夫不當之勇!本王隨便讓他們一人率軍出城,也能將寧軍擊敗。」

「本王之前不出戰,並非是怕了那李叱,而是要看清敵我虛實,你一個書生懂得什麼!」

武奶魚看著他。

看了片刻後。

「呵呵。」

笑完後繼續邁步向前。

這一下,連常行帳下的那些將領們都受不了了。

都是領兵作戰的人,而且都以自己勇武吹噓,被武奶魚這樣看不起,他們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雖然武奶魚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呵呵笑了兩次。

他們憤怒,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先站出來。

雖然心中氣惱,恨不得砍死武奶魚。

但是現在敵我虛實不明,出去萬一輸了也就罷了,要是死了呢?

輸了還能再來,死了還來個屁。

「王爺!」

就在這時候,從外邊又跑進來兩個人。

這兩人是常行帳下的將軍,一個叫萬在,一個叫任間,這兩人奉命出城去探查消息。

萬在進門後俯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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