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珠簾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送你一件

七當家一直看著馮武流的那把刀,他知道這樣一把刀有多好,因為他也有一把。

馮武流回頭看了一眼那把將張太來釘死的直刀,和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樣的刀,你不是也有?」

「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我的。」

七當家回了一句後邁步向前。

此時他手裡沒有刀,而馮武流有刀。

雖然天下已經很亂,各地叛軍四起,可實際上叛軍隊伍里並沒有多少像樣的兵器,尤其是這種百鍊刀,那是正規府兵中校尉級別以上的人才有的東西。

而各地的廂兵,他們配備的兵器甲械和府兵根本沒法比,差的不是一兩個檔次。

所以想要搞到一把大楚府兵校尉級別以上才可能配備的百鍊刀,極其之難。

「你原來是個府兵吧。」

七當家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從你抱刀的姿勢就看得出來,你手裡的百鍊刀也足以證明你曾經至少是個校尉,好端端的前程不要,為什麼要做個殺手?」

馮武流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是也一樣?」

七當家搖頭:「我不一樣,我的百鍊刀是上次殺了一個校尉奪來的。」

馮武流臉色一變,忽然就怒了。

他左腳向前跨了半步,雙手握住刀柄,那把在燈火下反射出森寒光芒的百鍊刀迅疾落下,刀勢如劈山。

這一刀並不花哨,也沒有什麼隱秘的動作,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劈,能看的清楚路數,這一劈卻很難躲閃。

刀勢足夠快足夠凶,奔雷一樣落向七當家的頭頂。

七當家不退反進,在百鍊刀落下的那一瞬間,他肩膀往前一頂架住了馮武流的胳膊,然後迅速轉身,從正面對著馮武流轉為背對。

而這一轉身,馮武流的胳膊就從七當家的這邊肩膀轉到了另外一邊肩膀,這動作迅速又看起來極為順暢。

可是,這個動作是如此的大膽,因為這一個轉身,馮武流握著刀的那條手臂,是在七當家脖子上蹭了半圈的。

在轉身的同時,七當家雙手抬起來抓住馮武流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拉。

他肩膀還頂著胳膊呢,隨著他往下一發力,咔嚓一聲馮武流的胳膊就斷了。

七當家雙手下沉抓住馮武流的手腕,來回一扭,那把刀就被他卸了下來。

也沒有轉身,他一腳向後踹出去,直接把馮武流踹的往後倒飛。

「你本沒有如此不堪。」

七當家看了看手裡的百鍊刀,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一招就敗給我,是因為我整天都在想怎麼殺你們這些府兵,你們的戰陣刀法怎麼應對,我已經想過無數次。」

他向前猛的跨步,人在半空之中,膝蓋在前,砰地一聲頂在馮武流的胸膛上。

這一擊把馮武流的胸口都撞的塌陷進去一大塊,後背撞在門框上,門框直接就斷裂開。

七當家一擊把馮武流撞進屋子裡,他跟進屋的同時,一順手把牆上釘著死人的那把百鍊刀也抽了出來。

噗的一聲,雙刀奇下,同時戳進馮武流的兩邊肩膀,硬生生把人釘在地上。

七當家在馮武流面前蹲下來,低頭看著那張已經疼到扭曲的臉。

「誰派你們來的?」

他問。

馮武流雖然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可他怎麼可能會輕易回答,不回答是死,回答也是死,何必呢。

七當家見他不打算開口,伸手在後腰上摸了摸,片刻後從鹿皮囊里翻出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放在馮武流的耳朵上。

「你不說,我就割你的肉,希望你不要懷疑我對你們這些府兵有多大仇恨,我把你割成幾百塊也不足以讓我解恨。」

「為什麼?」

馮武流掙扎了兩下,最終放棄,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我家在燕山下一個小村子。」

七當家緩緩地說道:「村子裡的人都過的不富裕,但靠山吃山,好歹還算活的下去,可是你們來了……冀州軍來了,你也許不是冀州軍的人,但你也一樣的出身,更何況你還是個逃兵。」

七當家道:「他們打著剿匪的名義把村子屠了,他們不是不敢去和那些叛軍打仗,而是因為他們懶得去打仗,屠一個村子,繳獲幾百顆人頭,回去足夠報功,又不必廝殺,多好?」

他看了馮武流一眼道:「我從山上打獵回來,村子裡到處都是無頭屍體,我追上去,在夜裡殺了一個校尉,奪了這把刀……」

七當家問道:「現在你還有沒有懷疑,我會不會下不去手?」

馮武流沉默了許久,搖頭:「我不會說的。」

七當家嘆了口氣:「現在不說,一會兒血糊糊的再說,你會後悔。」

匕首一划,緊跟著就是馮武流的一聲慘呼。

一刀,兩刀,三刀……馮武流堅持到了第七刀的時候,終究還是堅持不住了。

「我告訴你!」

馮武流嘶吼了一聲。

七當家緩緩俯身,馮武流氣息微弱的說了幾句,七當家嗯了一聲,然後匕首劃開了馮武流的脖子。

半個時辰後,一己堂。

背著兩把百鍊刀的七當家在一己堂門外停下來,他抬頭看了看那塊巨大的匾額,覺得這字好醜,他不知道那是一種名為草書的字體,他只是覺得確實很醜。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這麼大的地方,為什麼用這麼丑的字做匾?

七當家抬起手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後門裡有人不耐煩的說了一句。

「一己堂晚上不見客,走吧。」

七當家沒說話,依然在那啪啪啪的拍門,他似乎不急,因為他拍門的聲音也不急。

也不知道拍了多久,裡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站在門裡邊大聲說道:「幹什麼的?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裡搗亂,我和你說過了,一己堂晚上不見客!」

七當家聽那人說完之後從背後抽出來一把百鍊刀,然後猛的往前一刺……那麼厚重的木門被他一刀刺穿,同時被刺穿的還有門裡那說話的人。

七當家往後一拉,刀子抽回來,血跡在門板里被擦的乾乾淨淨。

百鍊刀往下一劈,精準的劈進門縫裡,將木門擋木一刀斬斷。

七當家推開門進去,看了看倒在地上還在一下一下抽搐的人,只看了一眼。

進門,回身,把門關好,從地上撿起來一把刀,這是倒在地上那人的刀,把門頂上。

然後就繼續邁步向前,就好像他去殺那五個殺手的時候一樣,腳步不急不緩。

那一夜,一己堂血流成河。

五位甲級一等的殺手都不住在一己堂里,甲級二等住在這的都很少,他們白天會來這裡等著,但晚上都會離開,尤其是甲級一等的殺手,一己堂已經沒多少錢了,可是他們有錢。

這些殺手中的頂層,要麼在冀州城裡自己有宅子,要麼住在青樓中享樂。

可是這一己堂里還有數百人之多,乙級和丙級的殺手,差不多都在這呢。

兩把刀,一個人,從進門開始殺起。

七當家並沒有靠他一個人殺光所有人的打算,他只是來告訴一己堂,你們惹錯人了。

他殺了一百零七個人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殺不動了,於是帶著兩把滴血的長刀又殺了出去,從進門到出門,一共殺一百一十六個人。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堂口裡幾位主事都不在,回家的回家,住道觀的住道觀,住在這的人沒有一個能擋得住七當家一刀。

踩著一地的血水走出一己堂的正門,七當家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假意要追上來的人全都退了回去。

「你們可以再胡亂接生意,我也還會再來,你們收錢殺人,我不收錢。」

七當家沒有刻意隱瞞什麼,因為他很清楚這事無需隱瞞,一己堂派去殺李叱的人都被他殺了,然後他又殺到一己堂里來,就算他不說,難道一己堂的人不會想到這是因為殺李叱?

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覺得自己可以來,所以就來了,覺得自己再殺下去可能會受傷,所以就走了。

又半個時辰之後,正是天最黑的時候,距離天亮大概也就一個時辰左右,天色黑的讓人害怕。

正在沉睡的李丟丟敏銳的聽到了什麼聲音,一翻身坐起來,同時把長刀抓在手裡。

「是我。」

院子里有人說話。

李丟丟推開門出去,然後就嚇了一跳,院子里站著一個光溜溜的人,手裡拎著兩把刀。

那人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這麼嚴寒的天氣,凍的他在不住的發抖。

「我身上有血腥氣,衣服都被血泡透了,鞋和襪子上也是……內衣內褲也是。」

七當家雖然凍的不住哆嗦,可語氣還是儘力保持著平靜,說到內衣的時候還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說:「如果我穿著血衣到你這來,可能會被高手追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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