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相見誤終身 第二十二章 訴衷腸(02)

梁芙生日在八月底,那天不是演出日,家裡非讓她騰出時回崇城一趟。梁芙找團里協調了訓練時間,要到一天半的假期。兩場聚會連軸轉,中午家裡組織的,晚上方清渠組織的。

為了配合她的行程,下午方清渠掐著點兒去梁家接人。

梁芙為了趕回家起個大早,中午叫家裡親戚吵得不安寧,一上車便合眼休息。

方清渠往副駕駛座上看一眼,把煙滅了,放音樂的車載廣播也給關了。

今日崇城落小雨,車在漸黃昏的街道上堵成一片,他嚼一粒口香糖,看梁芙睡得昏沉,挺希望車流疏通得再慢一些。

生日派對在方清渠朋友的地方,去的人多,朋友帶朋友,比梁芙想像得排場更大。她原本希望今年就過個清清靜靜的生日,但自己忙起來沒空組織,所有事情都是方清渠在一手操辦,不能承了他的情反過來還挑三揀四。

方清渠是這樣的人,喜鬧不喜靜,在他看來,過生日就得熱鬧盛大四方來賀。

梁芙到時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她同熟人都打過招呼,往樓上去找周曇。

任何場合周曇都能快速融入,亦能脫身而出。二樓更清凈,一間影音室,周曇歪靠在長沙發上,身旁坐著一個五官乾淨的年輕男人。

那人瞧著面生,梁芙笑問:「新朋友?」

周曇瞥那人一眼,「我的粉絲,來問我要簽名的。」

年輕男人神色拘謹,看了看周曇,似是不大高興,但什麼也沒說,把手裡還剩一半的酒杯放下,自行出去了。

周曇笑說:「不給簽還發火,脾氣挺大。」

梁芙沒覺得情況如周曇所言這樣簡單,但她人際關係複雜,梁芙想操心都操不過來。

周曇仰頭直起身,捏著梁芙臉頰笑問:「你是不是胖了?」

「……」

周曇這專門拱火的毛病,跟某人還挺像。

周曇問起「某人」的行蹤:「傅聿城沒空來吧?」

「怎麼沒空?他一會兒就到。」

周曇瞧她一眼,目光似有深意。

「怎麼?」

「沒什麼。」周曇酒杯空了,起身再續——從梁芙的表現看來,傅聿城還沒透露過手術的事兒。據她所知,這一陣傅聿城應該挺忙,醫院律所兩地跑,直至趙卉出了院才稍有消停。

沒一會兒,方清渠也上來,三人坐一起閑聊片刻,梁芙手機一響,她看一眼,說:「我下去接人。」

方清渠問:「還有誰要來?」

「傅聿城啊。」梁芙捏著手機腳步輕快地走了。

周曇瞧著方清渠臉色一變,頗有些看好戲的意思,笑說:「我早說過傅聿城不簡單。」

梁芙大半年都不在崇城,方清渠想聯繫她也只能通過手機,至於她在跟什麼人往來,他完全一無所知。他以為開春那次聚會之後,梁芙就跟傅聿城斷了。

「曇姐有什麼內幕消息?」方清渠神色冷了幾分,再不似接梁芙過來那會兒雀躍。他點支煙,抽了兩口,把手邊杯子撈過來抖煙灰。

「沒什麼內幕消息,你不如等人來了自己判斷吧。」周曇抿一口酒,「……干我們這行的,不但要努力,還要主動。我那時是個配角,一場戲出場不到三分鐘。我主動爭取才有機會做了替補,再從替補做到主演。」

周曇看一眼方清渠,笑說:「沒有上場的意願,當然就只能把板凳坐穿,是吧方警官?」

聚會地點倒不怎樣難找,只是下了車之後還得步行一陣。

傅聿城下班直接過來,還穿著正裝,他走到建築門口,把被雨水浸濕的外套脫了搭在手臂間。

他不喜這樣的場合,但少不了要跟梁芙這一幫子朋友打交道,雖然在他看來,那些人里除了方清渠和周曇,未見得有幾個跟梁芙是真朋友。

電話里梁芙說馬上下來,他擇個雨絲飄不到的地方等,低頭拿手攏著火,點燃一支煙。

趙卉出院之後,他委託了石阿姨幫忙燒飯,照著市面上月嫂的價格給,還另外多添了幾張做人情。問周曇借的那二十萬,扣除手術和住院的費用,預留了後續化療所需之後,不剩下什麼。好在等到十月,院里就會發學業獎學金……

這一陣上班,工作之外就是盤算著用錢的事,直到此時此刻,等待著梁芙下樓的這一點時間,他才有空去想一想風花雪月。

梁芙腳步放得輕,在樓梯里就瞧見了站在檐下的那道身影。她踮著腳悄無聲息地靠近,雨聲瀟瀟,他彷彿一無所覺。

她踮腳伸手要去蒙他的眼睛,他卻倏然轉身,抓著她手臂往後一推。她後背抵上石牆,他拿煙的手撐在牆壁上,把人圈在臂間,低頭便吻。

梁芙踮著腳尖去勾他後頸,碰到他還被雨浸濕的髮絲。他身體壓過來,將她抱緊。

他擋住了門廊昏黃的燈光,這一個吻里有雨水的氣息。

雨敲著門前石階,一聲一聲。

梁芙退開去,望著他,未語先笑。舟車勞頓的辛苦,看見他就不覺得了。

「路上堵車,以為你會晚到。」

「可能紅燈很配合,知道我迫不及待想見你。」

他難得把話說得這樣繾綣,梁芙笑一聲,伸手問:「禮物呢?」

「沒買。」

「不信你。」

傅聿城抬起搭著西裝外套的那隻手,示意她自己去拿。

外套給雨浸得發潮,她摸到第二個口袋,從裡面摸出一隻小小的木盒子。黑色木頭,拿在手裡沉甸甸,一股清香。

「能打開?」

「開吧。」

她少有這樣如此期待一份禮物時刻,拿著那盒子摩挲片刻才去打開。木盒裡再裝有一個黑色絨布袋,她手指摸出那是條手鏈。

紅色瑪瑙石,打磨成小顆渾圓的珠子,配一個魚骨樣的銀飾。

她立馬往手腕上一套,肌膚生涼,映著燈光去看,瑪瑙石透著瑩潤的橙紅光澤。

過年去廟裡上香讓人擠掉了一串手鏈,後來一直沒提起興緻再去挑選,原來空著手腕,是在等這一天。

「東西不貴,喜歡就戴,不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梁芙連連點頭,生怕他還給她收回去。旁人捧上天上月亮也不見得多瞧一眼的梁小姐,卻稀奇這樣一條不過幾百塊的鏈子。

傅聿城捉著她手臂瞧一眼,那晚在北京酒店裡,他像是唐突寶姐姐的登徒子,如今幻想得證,她戴紅色珠鏈是真好看。

梁芙今日穿紅裙,人比花嬌,唇色飽滿石榴紅,似復古畫報女郎。他定眼瞧著,非得再討了一個吻,這才放手。

梁芙牽著傅聿城進門,一點沒避諱。及至兩人上了二樓,方清渠聽見腳步聲轉頭,原還想如周曇所言「判斷」兩人進展如何,一抬眼卻正正好瞧見兩隻牽在一起的手。

還需判斷什麼,不言自明。

傅聿城同周曇和方清渠打聲招呼,方清渠沒應,徑直起身,擦著他肩膀下樓去了。

梁芙嘀咕:「他發什麼神經。」

周曇笑盈盈應了傅聿城的招呼,讓兩人過來坐,她親自倒酒。

方清渠心中鬱悶,下樓想找點事情排遣。音樂嘈雜,邀請來的朋友各玩各的,他頭回覺得的外人的喧笑如此礙眼。

逛一圈,什麼也不想做,開了門往後面庭院去,找個安靜地方抽煙。

屋內笑語歡聲,他站在廊下黑暗裡,心裡沒滋沒味。

為什麼沒意願主動上場呢?因為他從沒當拿自己當替補,他一直認為自己只是不出手,但出手必是首發。

和梁芙的情誼,算到今天,滿打滿算二十三年,哪怕六年前鬧過那樣一出,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輸。

對面玻璃門打開,一男兩女走了出來。他們似乎是喝高了出來透氣,那男的一手摟一個女的,低聲說些不入流的話,三人咯咯亂笑,持續好一陣。

片刻,那男的把人推開點煙,三人靠著玻璃門,說起今天壽星的八卦。

「……我聽說她男朋友是她爸學生,有人打聽過,單親家庭,家庭條件聽說不怎麼樣。」

「她圖什麼?像她這樣的一般找男朋友不都非富即貴嗎?」

「富好說,貴?也要『貴』能瞧得起梁家。光有錢沒用,章評玉一年納那麼多稅,上面那些人帶她玩嗎?」

「……她的喜好還挺專一,十七歲找的那個是這樣,現在找一個也是這樣。」

「可能就喜歡鳳求凰這一出。」

「卓文君沒見有好下場啊……」

方清渠丟了煙,大步走去,一點沒猶豫,也壓根沒想過現如今自己這身份打人合不合適。

那倆女的被嚇得尖叫連連,一邊往屋裡躥一邊高喊「救命」。方清渠反鎖著那男的的手臂,按著人後腦勺將額頭往門框上撞:「誰他媽帶你來的!」

男人嗚嗚報了個名字,某富二代,說自己是他的助理。那富二代確實是方清渠請來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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