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十個瞬間

暑假方螢要上班, 蔣西池自己回了一趟家。

家裡一切如常,除了阮學文養的那隻鸚鵡——它不知道是不是跟巷子里的小孩兒學的,張口閉口就是罵人,左一個「媽賣批」, 右一個「你媽蛋」,聽得吳應蓉天天琢磨著要把它紅燒了。

到今年冬天, 丁雨蓮緩刑五年的考察期就要結束了, 她也就終於能離開原籍地去別處。

她跟蔣西池說好了,到時候要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看看, 也想逛一逛方螢生活了五年之久的城市。

方螢和蔣西池開始搬家的時候,梁堰秋那邊,婚禮也籌備起來了。

梁堰秋建了一個群, 把方螢、蔣西池和閔嘉笙都加了進去。閔嘉笙隨手加了邊瑜,方螢隨手加了聶雪松, 聶雪松又隨手加了羅錦程,於是,這有八個人的小群,被梁堰秋命名為「婚禮籌劃群」, 但隨著閔嘉笙屢次改名,已經變成了「梁堰秋好煩啊你們有同感嗎」、「各地美食掃貨群」、「聶學姐求代購」……等等等等。

群里什麼都聊,就是不肯好好跟梁堰秋聊婚禮籌備。

時常是他丟進來幾張照片, 讓大家幫忙參謀哪一個最好,方螢回覆一句「你不是有錢嗎,都來一個」, 後面大家一水地跟著回覆「都來一個」。

群里熱熱鬧鬧地聊了三個多月,天氣轉涼的時候,梁堰秋和顧雨羅婚禮的這一天總算是到了。

舉辦的地方在奧地利的某個莊園的城堡里,梁堰秋不但包食宿還包往返機票。

聶雪松在英國留學,聽聞梁堰秋如此大手筆,十分驚訝:「梁同學真的好有錢啊……」

方螢回覆:「他一直這樣。」

閔嘉笙附議:「對,高中軍訓,請我們全班同學喝水。一言不合就贊助班服,一人一件阿迪達斯的T恤。」

梁堰秋:「阿迪達斯很貴嗎?」

方螢:「……」

閔嘉笙:「……重點不是貴不貴啦。」

最後,顧雨羅出來主持大局:「學姐能抽空過來,我們很榮幸,負責旅費是應該的。」

梁堰秋:「對啊,英國到奧地利又不貴。」

大家集體沉默了。

十月末,大家從各地出發,前後兩天陸續抵達,下榻莊園的酒店。

他們之間很多人也是久未見面,放下行李就互相竄門去了。最後發現還是給新娘子顧雨羅準備的套房最大,便全都聚攏過去。

男生湊堆聊足球,女生則興奮地想要提前一睹顧雨羅婚紗的真容。閔嘉笙被顧雨羅邀請當伴娘,伴娘服她們倒是已經看過了,淺色紗裙,量體裁衣,很襯閔嘉笙。

顧雨羅平常是喜怒不幸於色的人,今天也被大家歡聚一堂的氣氛感染了,笑意有幾分靦腆,「……我還是想明天婚禮上再給你們看。」

閔嘉笙笑說:「好呀,其實不看就知道,一定美呆了。」

話題一時發散開去。

閔嘉笙坐在沙發上,方螢則像是沒骨頭似的半靠著她,「嘉笙,你在首都習慣嗎?」

「還好呀,就是比較想念南方。」

方螢往正滔滔不絕的邊瑜那兒看去一眼,「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呢,關係挺好就是了,周末經常一塊兒出去吃飯。」

「你不肯說的那個人,你還喜歡?」

閔嘉笙笑著,「沒喜歡啦,只是暫時沒碰到更好的……」

「多好?比我還好?」

「嗯……」閔嘉笙煞有介事地打量她,「和你不分伯仲吧。」

「比我好的人不多啊,那我真想見識見識。」

「別套我的話了,不會告訴你的。」

方螢唉聲嘆氣,「你可真難搞啊。」

閔嘉笙笑一笑,問道:「你跟蔣西池高一就在一起,結果婚禮反倒是顧雨羅趕在前面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辦?」

「我倆窮,早著呢——你千萬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我們是玩不起莊園古堡這一套的,飛機票也不包,你自己過來。」

「也請我當伴娘嗎?」

「請啊,你可別先我一步結婚了。」

「不會的,」閔嘉笙轉頭,微笑著看著她,「一定等到你穿上婚紗那一天再說。」

話題沒什麼主題,全是瞎聊。

找了個空檔,蔣西池坐到了聶雪松身邊。

聶雪松與顧雨羅和梁堰秋並不是太熟,是以方才多數時候只在聽她們聊天。她並覺得有什麼,很樂意聆聽。她長了她們幾歲,又經歷過一些事,心境上更成熟些,看著三個女孩子嬉笑打鬧,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妹妹一樣。

蔣西池問:「跟羅學長不是很久沒見了嗎,怎麼不跟他說會兒話。」

聶雪松笑說:「不算久吧,他暑假去了一趟英國,跟我見過的。」

「你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事情都過去了。」

「你跟羅學長……」

聶雪松抿唇而笑,「……以後我們結婚,會邀請你的。」

當時事情鬧那麼大,羅錦程的父母自然也是聽說過的,對於兒子要和「這樣」一個女生在一起,他們自然頗有微詞。羅錦程一根筋的死腦筋,當然不止體現在鑽研學術上,反正不管父母怎麼說,認定以後就決不鬆口。他已經在研究所工作,跟著頂尖的大牛做低緯物理研究,經濟完全獨立,不需要依附於父母,說話辦事都有底氣。羅錦程的堅持,自然給了聶雪松極大的安慰。

聊過天,大家又湊在一起玩了幾局「殺人遊戲」,到晚上十點,把房間讓出來給顧雨羅休息,各自回到房間。

第二天空氣清新,天色極好。

莊園的草坪上已經用數不清的香檳玫瑰架設了花門,幾輛老式的馬車停在莊園西側,拿舊房子改建的酒店門口。

顧雨羅沿著樓梯緩緩走下,婚紗曳地,手中的花束映得她光彩照人。

方螢和顧雨羅都忍不住「哇」地讚歎了一聲。

馬車載著顧家這一方的人,穿過莊園里的石板路,篤篤篤地走向莊園正中的教堂。

顧雨羅挽住父親的胳膊,穿過花門,踏著紅色金邊的地毯,緩緩向里。

鋼琴奏著進行曲,陽光從極高的彩繪玻璃窗漏進來,教堂里莊嚴肅穆。

梁堰秋就站在視線盡頭的另一端。

顧雨羅在他凝著淚花的注視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方螢也被這情緒感染,心裡涌動著難以形容的情緒。

手指被悄悄握住。

側頭一看,穿著西裝的蔣西池卻是目不斜視,壓低了聲音說:「梁堰秋把婚禮規格搞得這麼高,讓我以後怎麼辦。」

方螢輕笑一聲,「努力賺錢,還能怎麼辦。」

「可能一輩子,也只是個兩袖清風的研究員。」

「那我就兩袖清風地陪你過一輩子。」

儀式結束,新郎新娘被簇擁著上了馬車,趕往宴會的場地。

音樂噴泉,香檳塔,奏著音樂的古典樂隊……他們在電視里見過的,今天全齊活了。

來的人少,不超過三十人,是以席間的氣氛極好。

飯後,兩對父母還有安排,他們幾個年輕人,自然就去自由活動了。

大家時差都還沒倒過來,下午各自回屋休息,吃過晚飯,便闖去梁堰秋和顧雨羅房間,進行中國的「封建糟粕」活動——鬧洞房。

梁堰秋和顧雨羅各自被押坐在沙發上,面對面地坐著,手臂被反捆在身後,鞋子被脫下了,腳擱在一個小板凳上。

邊瑜和閔嘉笙各蹲一邊,手裡捏著一根羽毛。

方螢清一清嗓,「我們準備了十個問題,你們要是遲疑,或者有些應該答案一樣的卻不一樣,就會受到殘酷的懲罰。」

邊瑜和閔嘉笙跟他們演示了一下「殘酷的懲罰」,兩人都被撓得難受極了,躲又躲不開,趕緊求饒。

「開始嗎?」

大家齊聲:「開始吧。」

方螢:「第一個問題,什麼時候第一次注意到對方。」

「開學時校門口的時候。」

「軍訓的時候。」

方螢:「第二個問題,誰追的誰。」

「我追的她。」

「他追的我。」

方螢:「怎麼追的?」

顧雨羅:「送巧克力。」

梁堰秋:「無微不至的關懷。」

邊瑜和閔嘉笙立即執行「懲罰」。

梁堰秋哀嚎:「送巧克力是逗你的,不算追你!」

顧雨羅:「……哦。可是我沒看見你的關懷在哪兒啊?」

問題一個一個繼續。

「第九個問題,第一次接吻什麼時候,在哪兒?」

齊聲:「高三,機場。」

「最後一個問題,第一次上床是什麼時候,在哪兒?誰先提出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

邊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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