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陳麓川還真去打聽了那個沿湖的獨棟別墅,結果一看價格,以他目前的薪資水平,恐怕再幹個三五年才能付得起首付。江城的房價實則已比一線城市低上很多,陳麓川好些在北上廣的同學,拼死拼活幹上十年,也只買得起一個廁所。

看房這事兒,不知怎麼就被耿浩然知道了,說是他表哥馮楷手裡恰好有套二手的別墅,兩年都沒住到,還是嶄新嶄新的。

陳麓川自然婉拒,然而耿浩然堅持讓他去看看,買房畢竟是大事,不成也沒關係,就當賣他個面子,好讓他去馮楷跟前交差。陳麓川推辭不過,還是抽空去了一趟。

房子倒是不錯,歐式聯排,地理位置,小區綠化都屬上佳。

耿浩然見他似乎有興趣,便開了門領他進去。一路介紹,說這別墅裝修時花了大價錢,找的是全國最好的設計團隊,材料也都是國外進口,整個房子光內飾的塗料都花了小十萬云云。還說最艱難的時候,馮楷都沒捨得賣。

陳麓川便問:「那現在何必急著脫手?」

耿浩然訕訕笑道:「老陳,咱倆都是老同學了,我也不瞞你。我表哥為什麼急著賣這房,是因為得拿著這錢去打通供貨渠道;此外,這房子以前是給他一小情人住的……」

陳麓川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耿浩然倒是毫無覺察,「前段時間我表嫂發現了,一直嚷著要我表哥把這房子賣了。最近……」他頓了頓,咽下半截話頭,「總之,我表哥跟那女的斷了,這房子賣了以後,他打算挪出點兒錢,補償補償她。」

要這房子單純就是馮楷用來投資的,價位合適的話,他找陳祖實先借點兒,拿了也就拿了,權當是賣耿浩然一個人情。然而背後牽扯進這麼多烏七八糟的關係,他便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陳麓川問了問耿浩然價格,耿浩然報了個數,陳麓川便說:「那恐怕我心有餘力不足。」

耿浩然滿臉堆笑,「你要真喜歡,我跟表哥商量商量,還能再降點兒——房子是打算買了結婚用的吧?你買房家裡不補貼點兒?」

陳麓川神色淡淡,「能靠自己,就盡量不靠家裡了。」

耿浩然有些不高興,上回他花大價錢請陳家父子吃飯,本以為十拿九穩,結果陳祖實絲毫不給情面,打了幾場太極,就把這事兒給推了。既然成不了生意夥伴,現在這一鎚子買賣陳麓川也推三阻四,未免讓他惱火。

他笑了笑,不咸不淡說了一句:「我以前是愛滿口跑火車,說了些不中聽的話,老陳,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陳麓川蹙眉,「一碼歸一碼。我也有心幫你,可我現在這工資水平,確實有心無力。老耿,你了解我,我這人不愛打腫臉充胖子。」

話說道這份上,耿浩然自然也不好再往上貼了。陳麓川提出請他吃頓中飯,他拒絕了,笑說:「結婚記得給我發封請柬,到時候我去捧場。」

陳麓川應下:「一定。」

和耿浩然,自然再沒什麼必要深交了。陳麓川自認還挺講義氣,然而卻極不喜歡被人利用,尤其是過去的兄弟。感情再深,也禁不住一肚子算計。

買房不是小事,陳麓川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能定下。趁著周末,他又看了數個樓盤,沒挑到特別中意的。

抽空,他回了趟家,把烏龜裝進盒子帶出來,送去林閱家裡,囑咐道:「幫忙照看兩天,我爸媽回來了,我再送回去。」

林閱懷裡猛被塞進一個紙盒,不由伸手一晃,便聽見一陣「咔吱咔吱」的聲音,似是什麼東西撓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差點撒手,「什麼玩意兒?」

陳麓川將盒蓋打開,「別怕,烏龜。」

林閱朝里瞅了一眼,「它不咬人吧?」

陳麓川笑說:「你不非要把手伸進它嘴裡,它肯定不咬。要是它欺負你,給它翻個身。」

林閱哈哈大笑,從浴室里拿出一個塑料盆,捏著烏龜的殼,小心翼翼放了進去,「它爬不出來吧?」

陳麓川在龜殼上戳了幾下,「還小,爬不出來。」

「它平時吃什麼?」

「肉,小魚,丟點兒菜葉也行。」

林閱仍然有點兒擔憂,「我只養過狗,別的沒經驗。」

「沒事,養死了算我頭上。」

林閱笑說,「你別咒它啊——這烏龜有名字嗎?」

陳麓川一頓,「……沒有,你給起一個。」

林閱想了想,「龜丞相。」

比「龜兒子」文明多了。陳麓川點頭:「好。」

林閱蹲下身,伸出一指,在烏龜跟前晃了晃,「龜丞相,可要替龍宮看好定海神針。」

陳麓川瞅她,「你這叫什麼『定海神針』,我這的才是。」

林閱抬頭,「哪兒?」

陳麓川笑看她,並不言語。

「你這人真流氓!」林閱臉上噌地燒紅,端起洗臉盆一溜煙跑了。

陳麓川無辜喊道:「我什麼也沒說啊!」

過了幾天,柴薇度蜜月回來了。林閱晚上跟她吃飯,彙報了近日情況。柴薇聽完先沒發表意見,從包里掏出一串星光粉水晶手鏈,說是專從馬達加斯加替她帶回來的,能招桃花。那珠子粒粒純凈飽滿,瑩潤光澤,繞了三圈套在皓白的腕上,分外旖旎。

林閱說:「我現在還招什麼桃花?」

「陳麓川也算嘛。好好戴著,保佑你見婆婆時所向披靡。」

林閱笑說:「還有這功效?」

「信則靈嘛——你這人怎麼凈愛拆台。」

林閱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說了算。」便又問她肚裡孩子情況怎麼樣。

柴薇答:「回頭要去醫院做檢查建檔。我辭職書已經寫好了,近兩天就遞上去。」

林閱一怔,「這麼快?」

「也不快了,交接還要兩周多呢。」她瞅見林閱似有些低落,急忙安慰,「沒事啊,我辭職了時間更多,你要出去玩,隨傳隨到。」

林閱笑了笑。

「你有什麼打算?」

「我啊……我也有點想辭職。」

「辭職了有什麼打算?」

林閱一頓,搖了搖頭,笑說:「目前就有個想法,不會真辭的。」

「其實你適合朝九晚五,比較規律。」

然而規律就意味著沒有變化。

林閱嘆聲氣,「真羨慕你的性格。」

柴薇笑著擺手,「羨慕什麼呀,在家裡跟王談灃吵架,我都快氣炸了,他還跟沒事人一樣。像你性格多好,遇到什麼事都和和氣氣的。」

林閱笑:「小吵怡情。」

這邊柴薇忙著辦離職,那邊陳祖實和馮蓉回來了。陳麓川同陳祖實透了個信,陳祖實說先請林閱吃頓飯。林閱接到消息嚇了一跳,她上回聽陳麓川提及這事兒,以為陳祖實只是隨口客氣,便說:「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不用準備,我爸這人很隨和。」

這倒也是。雖則兩位媽媽水火不容,兩位爸爸往來倒是一點兒沒受到影響。以前住同一樓里,林閱出門碰見陳祖實,他若是手裡拎著水果或是零食,總要抓一點兒出來招呼她。林閱最初不接,後來次數多了,盛情難卻。有一回給陳麓川撞見了,大聲嚷嚷:「我要回去告訴我媽!」林閱好一陣提心弔膽,生怕哪天馮蓉便衝下來跟何珊告狀。結果等了許久,一點兒聲息也沒有。再碰見陳祖實,她忍不住問陳麓川最後告狀沒有。陳祖實哈哈大笑:「那小子要敢說,回頭我揍他。」

再有就是夏天出去納涼,林立明跟陳祖實下棋。陳祖實輸了總想悔棋,為此兩個大男人爭得面紅耳赤。若是林閱溜達過去,兩個人就偃旗息鼓了,不想在小孩兒面前爭得太難看。

總之,林閱的印象里,陳祖實這人確實挺平易和善。

陳麓川又說:「其實我爸很喜歡女孩兒,你剛出生那陣,他沒少抱過你。」

林閱驚訝,「我媽在,能讓他抱?」

「早上何阿姨出去買菜的時候,他就溜達上去,跟你爸約棋,趁機逗你幾下。」

林閱笑了,「我怎麼不知道?」

陳麓川笑說:「他說,其實那時候從廠里辭職不幹,也是想讓我媽再生一個。」那時候計畫生意抓得緊,國企職工生二胎,是要丟飯碗的。

「那怎麼沒生?」

「我媽哄他的,說兩個養不起,你先掙個一百萬吧,什麼時候掙足,我什麼時候生。」

林閱笑說:「那最後也沒生啊?」

「等我爸真賺到一百萬了,我媽又說,現在養孩子成本漲了,要把倆孩子都送出國,一百萬怎麼夠,接著賺!我爸當然覺察出我媽是在敷衍,就說,可以先生下來,再慢慢賺。我媽就說,你忍心讓小公主吃苦?要是你賺錢虧了呢?我爸就哼哧哼哧接著幹活去了。」

林閱笑不可遏。

「結果,就拖到了我上高中,我媽的年紀也不適合再生了。」

林閱萬萬沒想到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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