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已是天光大亮。
陸明潼不在床上了, 沈漁撐著腦袋去看桌上時鐘,時間早過了十一點, 她遲緩地記起自己已經請了假。
爬起床, 摘手腕上皮筋,一邊扎頭髮一邊走出卧室。
茶几上擺著筆記本電腦, 陸明潼赤腳蹲在沙發上, 一隻手裡捏著一根煙,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鍵盤。
是的,蹲, 而非坐著。沈漁少見他這樣奇奇怪怪的狀態,眉目間籠一層悒鬱, 生人勿近模樣。
卻在聽見腳步聲的瞬間, 換上笑臉, 隔著煙霧去看她:「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準備睡到下午才醒。」
沈漁不想被他糊弄過去,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陸明潼不想開口, 但也不掩飾自己的壞心情。按合了筆記本電腦, 自沙發上站起身, 問她中午想吃點什麼,他下去買。
沈漁在他通往卧室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他,誠懇語氣地再度追問一次,到底怎麼了,「我不是要你一定要告訴我,但你不要叫我擔心。」
陸明潼垂眼去看。
她似乎已經理所當然的, 將他的衣櫃當成了她自己的。身上這件深藍色T恤,寬寬大大的套她身上,肩膀那一處松垮垮的。
他伸手去拽她衣袖,在她趕緊防護之下,沒得逞。
笑了聲,「麻煩你趕緊把你的東西都搬過來,別再穿我的。」
沈漁自然聽出來,陸明潼是轉換話題打發掉她的詢問,便也就不尋根問底了,倘若他有他的顧慮。
推一推他,「我去洗漱。」
陸明潼在她身後笑問,「你是不是裝聽不懂?」
「懶得理你。」
擠牙膏的時候,陸明潼跟過來了。
他換了件寬鬆的白色抽繩衛衣,搭青灰色休閑褲。沈漁從鏡子里看他一眼,少見他這樣穿,顯得年紀很小,沒畢業的大學生一樣。
她不怎麼服氣地哼了一聲。
陸明潼倚著門框而站,這回選擇直入主題,「搬過來住。」
「不要。」
「為什麼?」陸明潼朝著旁邊房門緊閉的側卧揚一下下巴,「一直空著,就等你搬進來。」
「我上次搬家沒多久,太麻煩了,小武那裡比較近。」
陸明潼微微蹙眉,不說話了。
徑直走進浴室,在她身後停下,伸手自她衣服下端探進去。
沈漁正刷牙齒呢,立馬伸臂格擋。但抵不過他兩手都空著,且力量懸殊。
「陸明潼!」
他沉肅神色,明明一件很流氓的事,做得大義凜然一樣,低頭埋在她肩窩處,手上不停,逼問她:「搬不搬?」
沈漁趕緊幾下刷完,吐凈口中牙膏沫,漱口的時候,他的攻勢也隨之升級。讓她不得已伸手,撐住了洗手台台沿,轉頭喝止。
陸明潼挑著眉,再問:「搬不搬?」
「就是知道你會這樣我才不搬……」
「怎樣?」他以手上動作暗示,「這樣?」
沈漁垂下目光,避免往鏡子里看,也拒絕承認,自己似乎輕易被他撩撥起來,「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狗東西昨晚上滿足了,現在逆轉形式地來捉弄她。
「隨便。反正不答應搬過來,我不會停。」陸明潼說起渾話來,笑容輕佻又浪蕩,「……還是說,你其實就是不想讓我停?」
沈漁實在招架不住了,「我搬!我搬行了吧……」
她下午得去公司,有個會等她主持,要被他絆住了,不知道幾時才能結束。
陸明潼這才滿意,摟她腦袋朝向後方,在唇上碰了一下,暫時放過她了。
中午兩人點的外賣。
陸明潼胃口乏乏的模樣,每道菜都只動了兩口,唯獨番茄魚湯多喝了兩口。
「你胃還疼么?」
陸明潼搖頭,說可能餓過頭了,反而沒什麼食慾。
「你早上幾點起來的?沒吃早飯?」
「十點,沒吃。」
他完全一副理直氣壯的口吻。
沈漁打了一下他腦袋,「知道自己胃不好,還這麼飲食不規律。」
陸明潼笑笑說:「姐姐這是迫不及待行使女朋友的職權么。」他永遠能將「姐姐」這個稱呼拿捏出千變萬化的深意,但每一種都不那麼正經。
「好好吃飯,」沈漁懶理他的揶揄,「某人昨天才說要做的我依靠。別身體先垮掉。」
陸明潼笑說她偷換概念,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提筷多吃了兩口。
垃圾交由陸明潼收拾,沈漁將就換上昨天的衣服,準備出門。
陸明潼從門邊的鞋櫃抽屜里翻出一把備用鑰匙,遞給她,「晚上過來么?」
「我得回去換衣服。」
「那就拿了衣服再過來……或者,我今天就去幫你搬家。」
「非要這麼著急的嗎?」
陸明潼將鑰匙揣進她的衣服口袋裡,退後半步,便換上平日里的那副傲嬌神色,「行行行,不催。免得你又要說我太黏人,你需要空間。」
「我說過這種話嗎?」沈漁一下笑出聲,揚手去捏他的臉,「你這張嘴,能不能饒饒人。」
陸明潼偏頭躲過,不喜歡她這樣對待小孩子的動作。
沈漁摔上門之後,房間里一下便安靜下來。
陸明潼將自己摔進沙發里,頭枕著扶手,燃了支煙。沒什麼興緻,抽了兩口就夾在指間不動彈了。
早起,他接到一個電話。
蔣從周打來的,和煦語氣,邀他出去吃頓飯,旗號打得十分名正言順,說是從吳先生那裡聽來,他正在和朋友創業。碰巧,他在文娛這一塊既有資源也有興趣,想投資一筆,問他可有意向聊一聊。
按說這事涉及到李寬和江樵,原該跟他們商量再說的。
陸明潼知道蔣從周的醉翁之意,不管他打了什麼算盤,他不想叫他如願。
蔣從周並不氣餒他的拒絕,告訴他說,他還將在南城盤桓一陣,無論如何,想單獨見他一面,單純吃頓飯也好。
就是這通電話,攪合得陸明潼好心情煙消雲散。
蔣從周為了見他,不惜送一個把柄給吳先生,其決心之堅可見一斑。
這正是陸明潼忌憚的地方。
自然,蔣從周不至於拿他如何,可如果自顧自地表演起了父慈子孝這一套,也足夠讓他慪心的。
沈漁開完下午的會,偷閑時間找小武聊了聊,提及自己可能要搬出去的事。承諾幫她掛招租啟事,自己的那一份房租,也會交到下一個室友找到為止。
嚴冬冬離小武工位不遠,聽見了對話,轉頭就在微信上問沈漁,怎麼還沒過多久就又要搬家。
沈漁拿定主意的事,不會含含糊糊,免得叫光明正大的感情,平白變得不磊落了。
於是回覆嚴冬冬說,要搬去跟陸明潼住。
嚴冬冬發來一個驚恐的表情包。
沒一會兒,她就找到一個八百年前所建的,只有三人在的小群,在群里@陸明潼。
「小陸同學,是我想得那樣嗎!」
「請客請客請客!」
陸明潼浮上來冒個泡,高冷地回覆了一個「嗯」字。
嚴冬冬簡直比自己磕的CP成了真還高興,刷屏式地詢問沈漁,怎麼想通的,什麼時候的事呀,今天上午請半天假該不就是跟陸弟弟談戀愛去了吧。不對不對不對,沈漁姐你衣服沒換呀,昨天晚上莫非……
沈漁:「你們化妝師都是這麼的工作不飽和嗎?」
嚴冬冬的一串追問,莫名叫沈漁心裡也覺得喜滋滋。
列表裡翻出和葛瑤的對話框,打字:「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葛瑤秒回:「巧了,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你先說。」
「還是你先吧,我怕嚇著你。」
「那一起?拼手速唄。」
沈漁:「我跟陸明潼在一起了。」
葛瑤:「我懷孕了。」
片刻,兩人不約而同地發了一個「卧槽」。
如此,怎麼能不約一頓飯,這裡面可太有說頭了。
葛瑤邀請沈漁去她家。確認懷孕以後,她的土豪老公潘岳山已經火速請了一個新保姆,專門照顧她的飲食,那手藝簡直絕了。
沈漁今天難得不加班。
她既有熱戀中的自覺,也捱不住自己真實的意願,下班前詢問陸明潼,去清水街了嗎,沒去的話,要不要一塊兒吃晚飯。
陸明潼連回兩條:
「沒去。」
「去了也得趕回來應你的徵召。」
下班以後,沈漁開著車到了約定好碰頭的地方。
陸明潼還是上午的那一身,白色衛衣襯得他唇紅齒白的,招搖醒目的大學生樣。
可惜她這輛polo實在寒磣,演一出「富婆包養」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