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潛流(02)

洗牌切牌,第一局很快開始。許棠摸了張「4」,比周險牌小,開了個好頭,運氣一直持續至此局終了。

許棠旗開得勝,一鼓作氣開始第二局。第二局仍是她牌小,出了張「5」,周險沒有「6」,笑了笑跟著摸牌。

「7。」

「不要。」

「4。」

「不要。」

……

接連出了十幾張,周險都沒出牌,他已經摸了一手的牌,而許棠手裡仍只有五張。

許棠漸漸覺出不對勁,她一邊觀察周險的神情,一邊往床單上丟了張「7」。

她本以為這次周險又要喊「不要」,誰知他掀了掀眼皮,抽出一張牌,「8。」

「9。」

「10。」

許棠手裡沒有「11」,只好摸牌。

周險挑眉一笑,從一手牌的最左側抽了一張出來,「大王。」許棠自然沒有更大的牌。

兩人各摸一張,周險又抽出最左側的牌,「小王。」

接下來周險一轉頹勢,壓得許棠毫無還手之力。

「2。」

「不要。」

「A。」

「不要。」

「Q。」

「……不要。」

「10。」

許棠立即抽了張「J」,周險一笑,緊接著出了張「Q」。如此,周險用間隔出牌的方法,完全主導了形勢,到最後許棠手裡也積累了一把牌,正要反擊之時,所有的牌已經摸完了。

一勝一負,終局至關重要。許棠邊洗牌邊琢磨方才這局,她洗完牌伸到周險面前,周險剛伸出手準備切牌,她又忽然抽回手。

周險手懸在半空,笑看她:「怎麼了?」

「下局你不許攢牌。」

周險挑眉,「開始之前你可沒說一定要出牌。」

「從這局開始,管得起就必須出牌。」

周險笑,「行。」

兩人各摸五張,這次周險牌小,他手指停在最右側的牌上,抬眼看了看許棠緊張的表情,低聲一笑,手指緩緩移到最左,抽出五張裡面最大的牌,「10。」

許棠的「5」蓄勢待發,就等著周險出「4」,誰知他完全不按常理,「你怎麼這樣……」

周險表情無辜,「開局之前,你可沒說每次只能出最小的牌。」

許棠咬牙摸牌,目光緊盯著他手指,這回周險卻從牌幅中間抽了一張出來,「8。」

許棠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無奈接著摸牌。

接下來周險時而出最小,時而出最大,時而全無規則,大部分時間許棠都有牌可出,但總管不起第二輪。是以她手裡的牌總比周險多幾張,卻又不至於多得湊齊大多數牌面,能夠複製上一回周險的打法。一局下來,完全應了這遊戲的名字:「乾瞪眼」。

一副牌終於摸完,許棠揚手扔了手裡的牌,「你是不是出千了?」

周險笑,「這麼簡單的玩法,有必要出千?」

許棠將信將疑,但確實全程沒有抓住周險的任何把柄,雖是不服,到底仍是認輸:「你想讓我做什麼?」

周險笑了笑,正要說話,一旁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接了個電話,簡單應了幾聲,又播出一個電話。不過片刻之前接許棠來鹿山縣的那人走了進來,周險吩咐:「小伍,幫忙在四樓收拾一間房。」

小伍笑應:「好嘞!」

周險轉頭看著許棠,「我有點事,樓上有電腦,你先上去玩一會兒。」

許棠見他神情嚴肅,甚有幾分沉重,不由點了點頭,起身跟著小伍走出房間。

四樓房間似是有一段時間沒人居住,屋裡一股潮濕的霉味。小伍飛快幫忙打開窗戶通風換氣,笑說:「這房間以前方子住過,他嫌採光不好,搬到樓上去了。」

許棠看了小伍一眼,「是不是有什麼人要來?」

「驍哥過來了。」

許棠沉思片刻,「他要跟周險談昨晚的事?」

小伍笑了笑,「嫂子,這事兒我們不能隨便亂說,你要是想知道,直接去問險哥吧。」

許棠便也不為難他,看了看亮起來的電腦屏幕,撿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和方舉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方子二十一。」

「聽說周險跟了驍哥七年了?」

「是的,」小伍等著屋內的潮氣散了些,將窗戶關上,打開空調,「險哥十五歲就跟著驍哥了。」

「方舉呢?」

「方子是鹿山縣人,三年前跟險哥認識的。方子很會打架,他力量和經驗雖然不及險哥,但是很有技巧,據說以前學過幾年格鬥。」

許棠默默記下小伍說的話,又問:「驍哥多大年紀了?」

小伍又將電腦打開,「驍哥快四十了,有個女兒,在縣裡讀初中。」

小伍又將房間稍稍打掃了一下,放了掃帚,擦了擦臉上的汗,笑看著許棠:「嫂子,我就住在樓上,右邊房間,你要是有事直接過去敲門就行。」

許棠道了聲謝,看著小伍出去了,立即將門反鎖上,打開房間窗戶。這房間窗戶朝向看不見樓下大門,許棠關了窗戶,思索片刻,走進洗手間。洗手間窗戶很小,開得又高,許棠搭了個凳子,仍是夠不著,只好作罷。

她回到床邊,垂頭思索片刻,忽又站起身,輕手輕腳將房門打開。

不一會兒樓梯間響起一陣腳步聲,許棠身體一綳,順著欄杆往下看。有兩個人從一樓緩緩往上走,從四樓看去僅能看見半個身子,其中一人看著似是方舉,另一人大約便是驍哥了。

兩人很快上了二樓,許棠屏住呼吸,在兩人拐過拐角的瞬間,飛速掃了一眼,迅速退後閃回房裡。

她定了定呼吸,回想剛才看到的那一眼,那人身材比她想像中要瘦,身形並不魁梧,倒是緊緊繃著的臉不怒自威,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方舉將門打開,跟驍哥一道進去。

驍哥緊繃的臉在看見周險那瞬總算鬆弛了些,他抬手朝著周險打石膏的腿輕輕拍了拍,「怎麼樣?沒瘸吧?」他聲音不大,但吐詞幹脆利落,聲調控制得極好。

方舉罵了一句,「老鄭的人忒不上道,綁一個無辜的小姑娘過來挑釁。上回也是,十幾個人追險哥一個人,真他媽不要臉。」

驍哥在椅子上坐下,盯著周險看了半晌,似是陷入沉思。片刻後他方才開口,「周險,你太魯莽了。」

周險「嗯」了一聲,並不辯解。

「不過能想到借她洗脫嫌疑,也算你聰明。」驍哥話中有激賞之意,「老鄭的人肯定信了你是為了一個女人,雖然傳出去名聲難聽,但總比打草驚蛇好。」

周險沒說話。

驍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既然接過來了,就讓她多住幾天吧,住得越久對你越有利。」

周險眸光微微一沉,卻是不動聲色,繞過這話題,平靜開口:「伐木場派人盯著了?」

「天羅地網,除非東西不在那兒,否則……」驍哥嘴角一勾。

方舉一直默默,聽到這句飛快抬眼看了看驍哥。

動作雖然細微,卻沒逃脫驍哥的眼睛,他目光瞥過來,「方舉,你有什麼看法?」

「驍哥,截了東西之後,你是打算跟鄭叔一樣,還是……」

驍哥笑了笑,「當然留著,捏著老鄭的七寸,讓他寢食難安。」他語調極為平淡,字句之間卻透出股森然的寒意。

方舉看了周險一眼,後者面無表情,兩人俱是默然無語。

驍哥又坐了一會兒,叮囑了幾句,讓他們安心養傷,便起身打算離開。方舉要送,他擺手拒絕,「你跟著周險好好學,辦事穩妥點。」

方舉說了聲「是。」

驍哥出門之後,一直面沉如水的周險抬手將煙盒拿過來,抽出最後一隻,叼在嘴裡,將煙盒捏扁往地上一擲,低聲罵了一句。

方舉看他一眼,「許棠算是完全牽扯進來了。」

周險沉默,半晌淡淡開口,「牽扯進來了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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