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涌(03)

中午許楊和許母都不回家吃飯,家裡只有許棠和周險兩人。

許棠將菜端上桌,擺好碗筷朝卧室里喊了一聲,周險踱步出來在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又頓了一下,「他們不回來?」

許棠點頭。

周險夾了一箸菜,又問,「沒看見你爸。」

許棠正在盛飯的手停了一下,「他去世了。」

周險抬眼看了她一下,什麼都沒說,夾了塊炸藕,埋頭吃飯。

許棠目光投向掛在電視後面的大幅照片。那是她高一時候照的,那時奶奶健在,父親安康,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面對鏡頭拍了這樣唯一一張整齊的全家福。雖說日子不寬裕,但勝在圓滿。後來許棠父親去世,奶奶中年喪夫晚年喪子,經此打擊身染沉痾,撒手人寰。

周險順著許棠的目光看了一眼,擱下筷子,伸手朝許棠後腦勺輕輕一拍,「許海棠,吃飯。」

許棠思緒被打斷,覆在腦後的大掌溫熱有力,倒似無聲慰藉。許棠斂目,拿起筷子。

周險這才收回手掌。

吃過中飯之後,周險在屋子裡轉了三圈,實在無事可做,讓許棠陪他打牌。許棠有睡午覺習慣,此刻躺在涼椅上昏昏欲睡,絲毫不想理他。

周險又喊了一聲,許棠仍是沒有回應。

他叼著煙走到許棠跟前,「許海棠。」

許棠緊閉雙眼。周險眯了眯眼,彎下腰臉湊到許棠近前,「不起來?」

許棠眼皮微微一動,仍是沒有睜開眼睛。

周險勾了勾唇,朝著許棠緩緩吐了一個煙圈。許棠嗆得立即睜眼瞪他,「幹什麼?」

「陪我打牌。」

「兩個人怎麼打?」

「兩個人有兩個人的打法。」

許棠無奈,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起身去找撲克。她切了幾瓣西瓜出來,跟周險坐在餐桌旁,大電扇呼哧呼哧吹,她被困意攫住,一邊洗牌一邊直打呵欠。

洗完切牌,她將撲克往周險面前一推,「怎麼玩?」

周險將牌拿過來,剔除2到7的牌,只剩8、9、10、J、Q、K、A。他一邊剔牌一邊跟許棠解釋五張牌梭哈的規則。

許棠聽了兩句,有些糊塗,「我們賭錢?」

周險停了停,看著她,「賭真心話。」

許棠一個激靈,睡意全無,「怎麼賭?」

周險看她一眼, 「每人十句真心話的籌碼。」

許棠心跳不由加快,望著周險略帶挑釁的目光一時陷入思索,片刻後她搖了搖頭,「不,問題只能用『是』或『否』來回答,每人十次。」

周險眸光微斂,勾唇一笑,「好。」 周險洗好牌,遞到許棠面前,「你來切。」

切完之後,兩人各自摸了一張牌,作為底牌。隨即周險再摸牌,翻開是一張紅心8,許棠深深呼了口氣,摸了一張牌,她自己先看一眼,揚了揚唇,緩緩攤開,是一張黑桃A。

周險沒有漏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你下注。」

許棠思索片刻,「一次。」

周險毫不猶豫:「跟。」

兩人又各自摸了三張牌,按順序一一擺在面前,開始開牌之前,許棠忍不住問:「你們玩下多少錢的賭注?」

「我們跟女人玩通常不賭錢。」

許棠好奇看他。

周險緩緩勾起嘴角,「賭脫衣服的件數。」

許棠耳根刷地紅了,立即低頭翻開第三張牌,是張黑桃K。

周險的第三張則是草花A。

兩人緊接著翻開了第四和第五張,最後許棠攤在的四張牌是黑桃A,黑桃K,黑桃J,黑桃10。而周險的則是,紅心8,草花8,草花A,方片A,而累計的答問次數到了8次。

還剩最後一張底牌,按照桌上攤開的牌面,許棠有可能組成最大的同花順,第四的同花,或者第五的順子,亦或者第九的散牌。

而周險的牌,則有可能組成第三的葫蘆,或者第七的兩對。

許棠深深呼吸,翻開自己第五張牌的一角,看了一眼,緊緊抿住唇,皺眉深思。她大腦高速運轉,計算各種結果。對面周險從頭到尾不慌不忙,此刻更有種好整以暇的態勢。

許棠抬頭看他一眼,眉頭皺得更緊。她手指攥緊,長吸一口氣,「一次。」

周險幾乎眼都未眨,「梭哈。」

許棠瞪大眼睛——他竟然賭上了還剩下的全部六次。

周險嘴角噙著笑意,「開牌吧。」

許棠手指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她緩緩捏住撲克牌的一側,將牌翻了過來:黑桃8。

「同花,你運氣不錯。」周險低聲一笑,揚手將自己的底牌翻開。

他動作太快,許棠都未來得及做心理準備,就看見那張牌被攤在另外四張上面,是張紅心A。

葫蘆。

許棠瞬間好似泄了氣的氣球,力氣盡失,背靠著椅背,唇抿成細細的一條線。

「十五次。」周險右手搭在椅背上,笑看著她,計算戰果。

許棠垂眸沉默片刻,低聲說:「願賭服輸,你問吧。」

周險伸手將放在一旁的煙盒撈過來,叼了一支點燃,他緩緩吸了一口,在騰起的煙霧中看著許棠:「你接近我是不是有目的?」

「是。」

「想當我女朋友?」

「不是。」

周險頓了一下,「想當方舉的女朋友?」

「當然不是。」

「想接近驍哥?」

「不是。」

「尋求刺|激?」

「不是。」

周險停了下來,靜靜抽了一會兒煙,方又開口:「你想從我這兒打聽消息?」

許棠手指微微一動,「是。」

「我們裡面有你親戚?」

「不是。」

「替條子做事?」

「不是。」

周險目光微斂,看著許棠。

許棠神色坦蕩,甚有些太過坦蕩,回答第一個問題之前那種緊張已消失大半。

周險勾了勾唇,接著問:「你爸去世沒有多久?」

「是。」

「意外死亡?」

許棠立即抬頭,與周險目光撞上,又飛快別開,「……是。」回答不似方才那般乾脆,帶了幾分微妙的猶豫。

周險再接再厲:「你跟爸關係很好?」

「是。」

「不能接受他的死亡?」

「是。」

周險嘴角帶笑,「你覺得你爸不是意外死亡。」

他語氣不帶絲毫疑問,這句話是個完全的陳述句。

許棠攥緊了擱在大腿上的雙手,從齒縫間蹦出一個字:「是。」

周險看她,「許海棠。」

許棠抬頭。

煙霧繚繞,周險沉眉肅目,「我不知道你爸是怎麼死的,但跟我,跟驍哥手下的任何一個人無關。」

許棠微微張口,最終還是斂目垂眸,緘口沉默。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

周險似笑非笑看著許棠,神色已不似方才嚴肅,「許海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帥?」

「是。」

「你幫我是因為你爸的事?」

許棠抬頭看他,「十五次用完了。」

「還有一次。」

許棠搖頭,「沒有了」,她頓了頓,「你問我相不相信你說的話……」

周險默默算了一下,笑了笑,掐了還剩一半的煙,從椅子上坐起來,轉身朝許楊房裡走去。走到門口,他忽停下腳步,「今晚我睡你弟的房間。」

許棠靜了幾秒,「哦」了一聲。

看著周險完全進了房間,所站之處再也看不見時,許棠如釋重負般,輕輕長長地呼了口氣,望著房間門無聲地笑了笑。

下午仍是許棠做飯,許母下班回來之時沒在客廳看見周險的人,立即鑽進廚房問許棠,「他走了?」

「沒有,在睡覺。」

許母失望,「他說沒說什麼時候走?」

「傷好了就走吧。」

許母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你今天出去進貨了嗎?」

「沒有。」

許母抬高聲音:「你跟他在屋子裡待了一整天?」

「……不是,我出去找了一個同學,準備跟她一起去進貨。」

許母舒了口氣,「你白天別待在家裡,我是量他現在受傷也成不了氣候,但小痞子做事誰也說不準……」

「媽,」許棠打斷他,「我知道。」

許母扭開水龍頭洗了洗手,開始幫許棠摘菜。

晚飯剛熟一會兒,許楊便回來了。許棠擺好菜,喊許楊去叫周險出來吃飯。許楊應了一聲,去浴室抹了一把臉,走去自己房間喊周險。

他進去正要開口,望見周險站在陽台上隨意把玩著一把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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