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見家長(下)

梁司月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她記得自己是定過鬧鐘的, 但彷彿完全沒有聽到鬧鐘的聲響。

醒時很有糟糕的感覺,第一回來未來婆婆家裡做客, 喝醉不說,還睡得人事不省,實在太失禮。

趕緊換上衣服出門,經過走廊,在拐角處向著客廳里看了一眼。客廳里的電視是開著的,柳逾白和程淡如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擺著些宣紙之類的東西。

梁司月還在想著應該怎麼打招呼, 程淡如已經看見她了, 向著她招了招手,笑說:「趕緊過來, 不然我們就吃完了。」

梁司月走過去,為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道了聲歉。

程淡如笑說:「聽柳逾白說了,你拍戲、趕通告都辛苦, 難得休假,不用這麼拘束, 能睡得著是好事。」她往旁邊坐了坐,給梁司月讓出座位。

梁司月看一眼,才知道她說的要吃完了的東西, 是糖炒栗子。

程淡如說,這是下午孫媽出去買菜時順便買的,有些冷了,口感可能沒那麼好了。

梁司月從紙袋裡抓出來幾個栗子,大顆而飽滿,切口很大,剝起來容易。

一邊吃, 一邊往茶几上看,問他們在看什麼。

「我寫的字,叫柳逾白欣賞欣賞。」

柳逾白笑說:「您方才還說是『指正』。」

「你的水平,能指正我什麼?」

柳逾白無言以對。

梁司月笑出一聲,因為這世界上治得了柳逾白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這場景未免稀奇。

程淡如攤開宣紙給梁司月看,有好幾副,寫的都是「蓬山行」這三個字。

讓梁司月感到意外的是,這字筆走龍蛇,遒勁洒脫,和程淡如的外表很具反差感。

梁司月是外行人,說不出來具體的好壞,只憑第一眼的印象,誇讚很豪放,很有氣勢。

程淡如卻笑笑說:「都是仿的,而且只仿到了一點外形上的皮毛,禁不起細看的花架子。」

柳逾白解釋說,是他前一陣在電話里,拜託程淡如幫忙給他下一部投拍的電影題個片名。

坦白說,他這不過是跟程淡如套近乎的手段,誰曾想程淡如較真的性格,從沒有敷衍一說。她以前書法作品不是這個路數,就為了題這三個字,反反覆復練了好長時間,到現在還不滿意。

程淡如說:「能力所限,這幾幅就是最終成果了,你挑挑看吧——小月你也可以參謀一下。」

梁司月反覆比較,最後給出了自己的選項,她拿出第二張,說:「普通觀眾的角度,我覺得這一幅如果用作電影片名,會很有衝擊感。」

柳逾白笑說:「筆劃粗,筆鋒銳利,飛白多,就是有衝擊感?」

程淡如說:「電影終究是給普通人看的,普通人就覺得這個醒目,有什麼不好?」

「……」柳逾白還能說什麼,這一幅就這一幅罷,既然她倆都欽點了。

程淡如問梁司月:「這部電影,你也參演嗎?」

《蓬山行》這電影,梁司月是知道的,這是柳逾白要投的一部非常江湖草莽氣的古裝片,三兄弟之間的權謀、鬥爭和義氣。這戲裡有幾個女性角色,但戲份都很少,且發揮空間不大,普遍臉譜化。

柳逾白替梁司月回答了:「本子她看過,她瞧不上。」

梁司月立馬笑著看了柳逾白一眼,心說她才沒有這麼狂,不過是因為,確實沒有特意想要挑戰的角色罷了。而且,她今年已經演了兩部電影,一主一配。需要休息充電,才能彌補現在的這種被掏空感。

程淡如問:「那你怎麼不投幾個小月看得上的本子?」

「……」

梁司月努力剋制才沒笑出聲,反正,她可太樂見得柳逾白在程淡如這兒屢屢吃癟了。

喝茶閑聊,不覺又到了晚餐的時間。

相較於午飯,晚飯氛圍就更顯隨意,甚至於,程淡如還與梁司月聊起了最近在看一檔綜藝節目。

梁司月很是意外:「您看綜藝?」

「吃完飯坐著消食的時候,偶爾瞅一眼,也沒記清楚叫什麼,反正一堆人拍個小片段,比拼演技。」

梁司月笑說:「這個我知道,我有空也會看。」

柳逾白看了梁司月一眼,便玩笑語氣地問程淡如:「您要是喜歡看,可以給小月也安排去上幾期。」

梁司月都有點蒙了……這是說安排就安排的?

她忙說:「我不想上綜藝。上過綜藝的演員,我再看他們的戲,很容易齣戲。演員可能還是適當保持一點神秘感比較好。」而且,她自感性格比較無聊,不太想暴露自己的短板。

程淡如說:「演戲也算是藝術創作,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叫一幫人投票誰更好誰更差,沒必要。演得差的,自己心裡還能不知道?我看不必了,不要叫小月去受這種折磨。」

這些道理,柳逾白自然也懂,只是沒想到,這才第一次見面呢,程淡如就已經完全站邊梁司月了。

彷彿她才是那個親生的。

吃過飯,又坐了一陣,柳逾白便和梁司月告辭,去往他在這附近不遠的那棟別墅里夜宿。

臨走前,程淡如約了明天的早茶,叫他們吃過早餐再回去。

此外,梁司月還邀請程淡如如果有空,可以去崇城玩。

柳逾白聞言,便要使眼色阻止,擔心這話觸到程淡如的霉頭——早年和柳文藻離婚的時候,程淡如曾發誓過,餘生都不會再踏足崇城。

哪知道,程淡如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聽說柳逾白把兩那棵樹移植到新家了。到時候你們搬家,我過去瞧一瞧吧。」

梁司月笑說:「好呀,我一定抽空找我外婆學幾個菜,親自招待您。」

柳逾白晚上沒有喝酒,中午喝的早早就消解了,因此自己開車過去。

上了車,梁司月沒自覺地哼了兩句歌。

柳逾白手握著方向盤,轉頭看她一眼,也不覺笑了笑。

他的預期是,禮數之內的,程淡如一定能做足。但能讓程淡如這麼喜歡,那就梁司月自己的本事了。

梁司月第二回來柳逾白在南城的這棟別墅,終於能無所顧忌地上樓參觀。

和崇城的公寓如出一轍的裝修風格,亮點是貫穿上下兩層的整面玻璃。

梁司月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二樓挨著玻璃牆的真皮沙發上,趴著靠背往外看。外頭是樓下的院子,豎著中規中矩,但乏味的籬笆牆,彷彿是這樓盤的開發商,提供給業主的統一標準配置。

柳逾白也洗完澡出來,披著灰色的浴袍。

梁司月不由問他:「你在又不常住,又沒心思打理,為什麼要在這裡買這麼一套房。」

柳逾白的答案很簡單:「離我媽住的地方近。」

買的時候,也曾想過,是不是有一天能回南城定居,三五不時地,去程淡如那兒叨擾一頓飯。

後來程淡如常常將他拒之門外,他沒再有過這種想法。反正房子交給人打理,每月按時支付報酬,不需要自己費心,放著也就放著了。

梁司月笑說:「其實我上一回就想吐槽了……」

柳逾白看她一眼。

「這棟樓的設計,在出太陽的時候,好像溫室大棚。」

柳逾白挑挑眉。

梁司月又說:「你崇城那套公寓,環繞的玻璃牆,其實也很像……」

「哦,是誰對那個視野喜歡得不得了,颳風下雪的都要找理由上去看看。」

梁司月自覺詞窮地摸摸鼻子。

柳逾白望著她,忽地有了一個想法。他在梁司月身側坐下,手臂撐在靠背上,轉頭看著她,笑問,知道為什麼是這個設計嗎?因為有時候,很好玩,很有用途。

梁司月立馬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因為之前在崇城的公寓時,他曾經提過,被她給堅決地否決了。拜託,對面萬一有人拿高倍變焦的相機偷|拍呢?那她直接可以社會性死亡了。

柳逾白湊攏她耳邊,沉聲問她:「那這兒呢?」

梁司月臉都紅了,伸手去推他,卻被他抓著手臂帶翻在沙發上,那低沉且悅耳的音色,實在是一種蠱惑:試一試,好不好,關上燈,對面又是樹,什麼也看不見的。

這種時候,一絲猶豫就必然會被柳逾白抓住,緊追不捨。到最後,她依然沒說出一個字,但態度基本等於默許。

……難以複述的體驗,總之,她承認,確實相當具有刺|激性,但她絕對不要再嘗試第二次,因為全程都無法放鬆。

還是喜歡隱蔽且不被打擾的空間,更具安全感。

柳逾白也知道自己今天欺負她欺負得有些過了,待清潔之後回到卧室,哄了她好長時間。

她聲音啞啞,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你高興就好。」

柳逾白笑了聲,扳她腦袋朝向自己,「什麼時候沒叫你高興過?」

梁司月咬著唇不說話。

「現在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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