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為了方便用餐, 他們從吧台轉移到了餐桌。

梁司月點了一份青口奶油通心粉,柳逾白點的是紅酒牛排。

今天,他們兩個人好像是在比誰更沒胃口一樣, 各自都只吃了幾口。

梁司月不想讓柳逾白覺得這頓飯已經結束,沒有放下餐叉, 緩慢卷著通心粉, 偶爾小口抿著白莫斯卡托葡萄起泡酒, 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她發現,柳逾白今天也似乎心情不好。丟出去的話題,都被他三言兩語的打發掉。

讓她想到最初認識的那個柳逾白, 疏離冷淡而不可接近。

幾次之後, 她實在想不出還可以說什麼,只好放下了叉子,沉默了好一會兒, 消化著心裡生出的淡淡遺憾,向著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吃好啦。」

柳逾白這才看她一眼, 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走去收銀台那邊買單。

到了一樓, 柳逾白指了指外面停車場的方向,自己則拐個彎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梁司月猜測他可能是去找李垚。

停車場, 那輛接她過來的商務車正侯在那兒,莫莉也在上面。

她上了車, 跟莫莉打了聲招呼。

莫莉看一眼手錶, 笑說:「你們吃得好快,我以為還要一會兒。」

梁司月只是笑了笑。

在車上坐了一會兒,車子仍沒有出發, 梁司月有些疑惑:「是還在等柳總么?」

「對呀。」

「你們不住在這裡?」

「住市區。」

梁司月瞭然,「正好順路?」

莫莉卻笑說:「主要是送你。」

又等了幾分鐘,梁司月看見外面柳逾白過來了。

然而他並沒有立刻上車,而是點了一支煙,低頭抽了幾口。

他外套搭在臂間,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衣袖挽上幾寸,露出手腕。人是背光而立的,只有時暗時明的火星,投一點微薄的光線在他臉上,照亮清冷的眉眼。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走過來,上了車,先將煙滅了,擲了外套在後排座位上,然後在梁司月旁邊的位上坐下。

梁司月聞到他身上煙草的味道,混著薄薄的寒氣。

這些很有「柳逾白」特質的氣息,連綿不絕地鑽進她的鼻腔里,害得她莫名其妙地覺察到了一種委屈:不高興見到她,就不要喊她出來這頓飯好了;反正,她今天累得要命,也並不是非要見到他不可。

她轉頭看向窗外,轉移注意力,不想讓這種情緒進一步蔓延。

一路氣氛沉寂得過分,沒有誰嘗試開口,包括莫莉。

莫莉其實有些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明明老闆吩咐她接梁司月過來吃飯那會兒還好端端的。

她只能猜測,方才兩人吃飯的時候,是不是起了口角之爭。

然而,以梁司月的性格,怎麼也不像是敢跟柳總吵架的。

費解得跟,就不敢貿然開口吸引火力「送人頭」了。

車開進酒店的地下停車場,梁司月依次跟莫莉和柳逾白打了招呼,就準備下車了。

拉開門的瞬間,沉默一路的柳逾白終於出聲,聽起來像是句叮囑,但卻沒頭沒腦的:「好好拍戲。少看點八卦。」

梁司月頓一下,點點頭跳下車。

在酒店房間里泡腳的時候,小琪過來說明天的安排,要拍哪一場、幾點起床化妝等等。

梁司月精神十分渙散,似聽非聽,她知道不用她記,明天小琪自會來叫早,安排好一切行程。

她第一次體會到,有個助理真好。

小琪離開之後,梁司月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她檢查微信,怕漏過重要消息,事實只有池喬「吃瓜」的吐槽。

就沒有回,手機調為飛行模式以後,放在一旁的床頭柜上充電,然後熄滅了床頭燈,房間就徹底暗下來。

這種情況下,心底真正的情緒很容易沿著意識的深井爬出來,不費吹灰之力,瓦解人的理性。

不然,為什麼作家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文思泉湧呢。

她想到今晚的柳逾白,意識到那時的委屈,是一種「失寵」的感覺。

這種心態,跟讀書的時候,丟了第一名的位置之後,發現班主任的特殊關注也變少了時的失落,好像是一樣的,又好像不一樣。

不過說到底,柳逾白對她的照顧只是順手之勞,如果他有一天不再照顧她了,也是再正常不過。

她會覺得委屈,僅僅只是因為,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念頭。

不但不該有,連想都不該想。

柳逾白次日回柳家的時候,家裡熱鬧極了。

他倒不是有意湊這熱鬧,不過因為過去給鄭媽送從北城帶回來的禮物,恰巧碰上潘蘭蘭和周洵的爭吵。

自然是為了沈黛。

潘蘭蘭懊惱周洵這麼做自毀前程,她對周洵寄予了無限期望——柳澤眼看是指望不上了,唯獨,周洵成為叫人驕傲的孩子,她才能在柳文藻面前抬得起頭來。

說是周洵的事業,與她家中地位息息相關也不為過。

和面對旁人的強悍理智不同,潘蘭蘭面對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親生兒子,稱得上是聲淚俱下。

周洵在這番控訴里尷尬極了,想替自己辯解兩句,潘蘭蘭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反而掏手機要直接跟周洵的經紀人對話,要求他趕緊聯繫公關團隊闢謠。

周洵無奈道:「媽,這事都發生超過一天了,現在才闢謠沒有意義。我已經跟團隊和沈黛溝通過,決定不發聲,沉寂一段時間……」

「不闢謠不就等於默認?你們團隊做什麼吃的,分析過你的演藝價值和商業價值會受多大損失?跟你一直打擂台的周千越,就等著你出錯呢……」

「周千越不也是您投資的藝人么,我掉的資源他拿去,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

柳逾白聽了幾耳就進廚房去了,把東西交給鄭媽,寒暄幾句就走了。

車子正要起步,望見周洵一臉慍色地摔門而出,便搖下窗,喊他一聲。

周洵原地頓了一下,走了過來。

待周洵系好安全帶,柳逾白問他去哪兒。

「沒地方去,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吧。」他話里語氣很是頹唐。

「行了,」柳逾白說,「我勉為其難收留你一晚上。」

路上,柳逾白問他,怎麼這麼不小心,恰好被娛記給拍到。

「因為我就沒打算遮遮掩掩。」

柳逾白看他一眼,笑了聲,「你的叛逆期是不是來得有點晚。」

周洵跟著聳聳肩,無奈一笑,氣倒是消了大半。

「哥,你不知道我一直挺羨慕你……」

「你一直跟我來兄友弟恭這一套,我能不知道嗎?我只是不解,有什麼可羨慕的?羨慕我每回吃飯,都能討老頭一頓教訓?」

周洵笑了笑,他不好說,羨慕柳逾白受害者的立場,羨慕他毫無道德包袱,是以可以隨心所欲。

柳逾白還是以兄長身份幫襯兩句:「要是你們公司公關搞不定,我這能幫忙。」

「不用。」周洵笑說,「就這樣吧,不破不立。往後我就好好演戲了,不演出點成績,沈黛不會答應公開。」

「這回是來真的?」

「不知道。可能像大哥你說的,遲來叛逆期?反正為她我可以對抗全……」

柳逾白打斷他,不讓他把這句酸透了的話說完,頓了頓,說道:「你倒也不完全一無是處。」至少敢作敢當。

周洵大受打擊的表情,笑說:「我在你這兒評價也太低了。」

周洵跟沈黛的事,雙方都未發聲,十天半個月過去,熱度也就消散了,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新八卦。

而自北城一見之後,柳逾白沒再聯繫梁司月。

這天莫莉過來彙報工作,臨走時提醒了一句:「柳總,司月還有一周就殺青了。」

柳逾白面無表情,當沒聽到。

第二天,莫莉又說:「柳總,司月還有六天就殺青了。」

柳逾白依然當沒看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柳總,司月還有兩天就殺青了。」

柳逾白輕哼一聲:「關我什麼事。」

第六天。

莫莉:「柳總,司月還有一天就殺青了。」

這回柳逾白沉默了好久,神情如此為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麼事關公司存亡的大政方針。

最後,柳總終於下了命令:「給她訂束花送過去。」

想了想,又強調一句:「別說我送的。」

及至殺青當天,柳逾白在微博上看見劇組發的殺青照,各式各樣的湊了個九宮格。

他在圖片里發現,莫莉專門發照片給他確認過樣式才下單的花束——粉白兩色搭配的花毛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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