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因為不想和柳逾白撞上,梁司月才給了鑰匙就走,招呼都沒跟鄭媽打一聲。

哪知道柳逾白不好好留在家裡吃飯,還是把她逮著了。

她在柳逾白面前已經無所謂表情管理,頂多只端個禮貌的的架子,「柳先生什麼事?」

「我趕時間,路上說。」柳逾白將車門解鎖,「上車。」

梁司月內心掙扎了好久,才去拉后座門。

當他是司機呢?柳逾白又出聲,「坐前面來。」

梁司月好不情願地上了車,繫上安全帶。

她平常聽做司機的父親科普,豪車也分等級的,尤其在一線大城市,有錢人家裡誰沒個幾輛頂級超跑。

相比較,柳逾白這輛百多萬的賓士,簡直稱得上是低調。

車廂里開著空調,后座上放著他的風衣,他身上只著一件白色襯衫,領口和袖口的扣子都是開的,衣袖挽上一截,舒適為主的穿法。

肉眼即能看出襯衫的剪裁有多好,可精良材質的衣衫並沒有奪走視線的重點,反而盡職地做個陪襯,把他襯出一種絕版一樣昂貴而難以企及的英俊。

客觀來說,柳逾白是要比周洵更好看的,皮膚也白了近一個度。卻並非沒有血色,而是呈現冷玉一樣的質地。

……如果他不開口就好了。

梁司月默默地想,那他就是完美的。

柳逾白立刻就開口了,開門見山:「簽的哪家公司?」

梁司月難掩驚訝。她簽合約也不過是前天的事,柳逾白的消息未免太靈通。

「青木娛樂。」

柳逾白蹙眉,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他壓根沒聽過,「貴司出過什麼影視作品?」

「……我們公司,是做偶像團體的。」

柳逾白一頓,轉過頭來看她,只差把「什麼玩意」直接寫在臉上了,「現在這個環境做女團?不如直接參加選秀,還有一點希望。」

梁司月簽約之前,跟青木娛樂的負責人詳細聊過。

對方告訴她,他們要做的是一個「二次元」和「古風」相結合的女團,這領域內有成功的例子,不用正面參與娛樂圈殘酷的競爭,是有很大概率能出頭的,即便不能出頭,在細分市場上混個溫飽也沒問題。

她原本覺得這是劍走偏鋒的一招妙計,被柳逾白一說,忽然有點懷疑這團的靠譜性了。

自尊心作祟,使她想扳回一局,「我沒想要大紅大紫。」

「那圖什麼?錢?」

「為錢不行嗎?」

賺錢是梁司月的出發點不錯,但她跟公司訂立的合約,其中有一項便是由公司提供每周至少兩節的表演課。她打算之後藝考,走科班路線。等合約到期,也能多一條路。

但這些,沒什麼必要告訴柳逾白。

「為錢何必進娛樂圈?」

現如今條條大路通羅馬,美貌是最容易獲得成功的資本。當網紅,做美妝博主,簽個MCN,直播帶貨,時機成熟,自己開個網店,或是成立品牌自己當老闆,哪一條路不能賺錢?

梁司月真被問住了。

為什麼?

沉默許久,梁司月才說:「柳先生是圈內人士,有高屋建瓴的視野。我不一樣。青木首先向我伸出了橄欖枝,是我看到的第一個改變命運的契機……」

「就因為它是第一個邀請你的?」

「可以這麼理解……」

柳逾白又轉頭看她一眼,說不出有什麼意味,「簽了幾年?」

「五年。」

木已成舟,柳逾白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偶像這條路,你出不了頭。不過還是祝你發展順利。」

梁司月垂著目光,沒有應聲。

柳逾白當這番交談已經結束,沒想到沉默了好一會兒,梁司月突然開口,「柳先生又是憑什麼判定我出不了頭呢?」不太服氣的語氣。

「經驗。」他從業這麼多年,沒有一次看走眼。

梁司月目光和聲音一樣的清冽,「我知道,柳先生是經驗豐富的業內人士,也有生殺予奪的權利。但你的經驗,就從來沒有出錯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

「我不過是想忠告你兩句,最好對自己要走的路有清醒認識。」

「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走什麼路和柳先生有什麼關係?我擋到柳先生的道了嗎?」

「你先冷靜一點。」他幾分倨傲,似乎壓根不願意跟她平等交流,從調性上直接否定。

這語氣徹底惹惱梁司月,「如果我知道柳先生所謂的問兩句話,就是從頭到尾羞辱我的話,那我一定不會上車……」她伸手要去拉車門,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請柳先生靠邊停車。」

柳逾白聽出她聲音幾分顫抖,有些驚訝。

依其所言停了車,但鎖上了副駕駛的門。

梁司月拉了兩次都沒拉開,更加懊惱,「開門!」

她撇下了所有的敬語,情緒也終於頂到極點了。

柳逾白尷尬極了。

不是沒有女演員在他面前哭過,可年紀這麼小的,算是頭一回遇到。

可能她的穩重常常讓他忽視她的年齡,她現在也不過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而已。

回想,自己今天說的話是否重了些。

可他真沒什麼惡意。

柳逾白扯了一張面巾紙,遞給梁司月,「如果你覺得這是羞辱,我道歉。但我堅持自己的判斷……」

梁司月哭得更大聲了。

也不接他的面巾紙。

「……」

她背對著他,朝向車門,手指還維持著要去開門的動作。

頭髮垂落,完全遮住了臉,只能看見肩膀在微微顫動。

如果純粹因為生氣,梁司月不至於哭的,又不是沒見識過柳逾白這人講話有多討厭。

但如果說話的身份,是娛樂帝國的掌舵人,他下的判斷,就足夠具有參考價值。

她以孤注一擲的心態簽約準備出道,換得他一句「出不了頭」的評價,羞辱感、挫敗感以及茫然,多重壓力之下,碰上這麼個無處可退的境地,才讓她控制不了情緒。

在討厭的人面前哭,真是丟人。

但同時又有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情,都已經這樣了,管什麼丟人不丟人。

柳逾白才應該羞愧,欺負一個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小姑娘!

羞愧這兩個字,就沒在柳逾白的字典里存在過。

現在這情況,頂多叫他覺得無措。

梁司月不是他的員工,他下不了命令叫她別哭了;哄人吧,不好意思柳總從來不哄人;威脅……不至於不至於。

沒辦法,只好叫她自生自滅。

他將窗戶打開些,新鮮空氣透進來,免得她哭得缺氧。

又拿下中控台上的紙巾盒,直接丟在她腿邊,讓她一伸手就能夠著。

幾分鐘過去,梁司月摸過了紙巾盒……因為她需要擤鼻涕。

聲音好大。

她覺察到柳逾白的視線,動作一停,尷尬得哭不下去了。

她擤過鼻涕,擦乾淨眼淚,又抽出一張紙巾,把用過的紙巾團一團,拿在手裡,準備下車再扔掉。

低頭捏著紙團的時候,忽覺柳逾白身體探了過來。

她嚇得倒吸一口氣,下意識往後一縮。

柳逾白不是要碰她。

他手臂伸過去,打開了副駕的收納格,從裡面拿一隻紙質清潔袋。

她的反應過度,叫他蹙了一下眉頭。

對上她呆若木雞的臉,他停了一瞬,望著她問道:「入了行,今後多的是比今天更難聽的話,你打算回回都哭?」

梁司月帶著鼻音的聲音說:「您能別說話了嗎?」

不單單因為他說話傷人,傷口撒鹽。

還因為,他放大的臉,自帶冷淡感的淺褐色眼瞳,以及身上淺淡的香味,讓她快沒辦法呼吸了。

「……」柳逾白把清潔袋塞進她手裡,身體坐正了。

梁司月反應了一下,哦……是讓她扔面巾紙的。

車子發動,繼續行使。

梁司月整理著頭髮,注意到窗外的景觀漸漸熟悉,車是行駛在往她家去的路上。

梁司月不得不提醒,「我好像沒說我要回家。」

「你也沒說你不回家。你要去哪?」

「靠邊把我放下就行了。」

柳逾白沒聽見一般,繼續往前開。

梁司月多少開始了解柳逾白的個性了,傲慢又固執己見,他既然表明要載她一程,就不會給她說不的餘地。

她只好報了一個商場的名字。

後半程兩人都沒說話。

傍晚路上有些堵,花了些時間才到。

柳逾白找能臨停的地方,一邊問她:「去逛街?」

梁司月略感莫名,「……和朋友吃海底撈。」

下車時,柳逾白忽然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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