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梁司月一瞬間排斥迴避的神情,都被柳逾白看在眼裡。

他原本沒什麼與其交流的慾望,但她這態度微微惹惱了他,叫他還非得說點什麼不可了。

小姑娘今天古裝風格的妝發,妝很濃,化妝技術也一般,反倒讓她挺有辨識度的五官泯然眾人。

這下,柳逾白看她哪哪兒都不順眼了,尤其狹小車廂里飄散一股濃郁的花香調香水味,甜美得過了頭。

柳逾白也不回頭,只問:「知道這是誰的車?」在他的車上,還敢這樣給他甩臉子。

既然這麼問,答案當然不作二想。梁司月說一句「打擾了」,緊跟便準備下車。

「到哪去?」

梁司月頓下動作,瞥他一眼,很是為難的眼神,彷彿在問,那你究竟想讓我怎樣?

當然她只說:「我跟朋友約了在周先生的展台會面。」

柳逾白說:「現在現場人多,你別去添亂了。」

「……」梁司月自認為算是脾氣好的,一年也生不了幾回氣,今年的配額,恐怕都將用在柳逾白身上。

他倆那點恩怨不是已經翻篇了嗎,怎麼還咬著不放,這人都沒一點肚量的嗎?

「……柳先生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她作恭謹狀,眼神卻說了真話:幹嘛針對我?是不是有毛病?

柳逾白一時笑了。

這笑梁司月看不懂,感覺像在嘲諷她「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讓我提意見」,又好像單純認為她是不是腦子缺根筋。

反正總歸不是善意的。

梁司月皺緊眉,氣鼓鼓地別過頭去,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沒一會兒,門裡走出來一個男人,穿了件黑色的防風夾克,一頭亂毛,個頭高瘦,兩頰削瘦,皮膚呈現極不健康的蒼白,有點像是久未曬過太陽的。

他手裡提著兩盒盒飯,徑直地走過來,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梁司月忙往裡面讓了讓。

男人看向梁司月:「這是……」

柳逾白:「一個熟人。」

「熟人」禮貌打了聲招呼,「你好……」

男人笑說:「你好你好,我柳總朋友,我叫李垚,三個土那個垚。」

「我叫梁司月。」

「梁小姐你好。」李垚看著手裡的兩盒飯,有點為難,「梁小姐吃過飯沒?」

前面柳逾白淡淡地插了句:「吃不慣你們這集體盒飯。」遞個眼神,叫李垚給梁司月。

梁司月說:「謝謝李先生,我已經吃過了。」

李垚昨晚上幾乎整宿沒睡,早起早飯也沒吃,餓得不行,也不跟兩人謙讓了,剩餘一盒往旁邊一放,他們誰想吃誰自己拿吧。

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統一訂的盒飯,主菜是紅燒土豆牛腩,味道不錯,就是味兒大。

柳逾白對氣味很敏感,平常是個車載香薰都不用的人,現下兩股氣味交融,宛如生化武器,熏得他頭昏腦漲。

但外頭風大天冷,不適宜開窗。

他皺眉,打開了空氣外循環。

李垚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剛才那個幾個ELA的粉絲……」

「回頭再說。」柳逾白打斷他。

李垚愣了下,看了看柳逾白,又看了看一旁的梁司月,完全誤會了柳逾白不叫他繼續往下說的原因。

「那啥……」他小心翼翼地說,「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不是。」兩人異口同聲。

李垚飯扒得飛快,差一點噎住,沒到五分鐘就吃完了這頓戰鬥飯,打算給兩人讓位。

梁司月此時接到池喬的電話,問她人在哪兒。

她便趁勢下車,走之前,拜託柳逾白跟周洵道聲謝。

「道什麼謝?」

「剛在會場里遇到一點麻煩,周先生叫人幫我解了圍……」

柳逾白:「……」

他完全一副浸了霜的表情。

梁司月心道,是哦,請這個人做事,那都是要講條件的,「……那算了吧,不麻煩柳先生。下次如果還有機會見到周先生,我親自跟他說。」

說完,闔上車門轉身就走了。

李垚好奇:「二公子幫啥忙了?」

「誰知道。」

李垚知道這位爺脾氣古怪又沒耐心,也就不追問了,繼續方才的話題,「那幾個鬧事的粉絲,我叫人都記錄下來了,以後辦粉絲內部活動,肯定能卡就卡。」

柳逾白「嗯」了一聲。

李垚收拾好飯盒,擰開水瓶喝水時,還在琢磨,方才這「熟人」是何方神聖,能上柳逾白的車?據他所知,柳總一堆怪癖,頭一號就是潔癖,沒進入他那朋友圈子裡的人,別說蹭他車了,近他身都不大可能。

「四月……小姑娘名字還挺好記的。」

「司。」柳逾白語氣平淡地糾正,「公司的司。」

「你簽的新藝人?」李垚又有新思路。

「她夠格嗎?」

「怎麼不夠?一雙眼睛多漂亮,會說話一樣。」

柳逾白不置可否。

李垚吃完飯,有些犯困,問能不能在車上休息一下。

「垃圾先提出去扔了。」柳逾白嫌棄得很。

李垚拎上腳邊的袋子,正要下車,前方拿起手機發消息的柳逾白又說了句:「后座那盒點心。」

李垚拿起來,「我吃不下了啊……」

「……」柳逾白無語,「遞給我。」

一會兒,助理莫莉過來彙報情況。

「周先生髮布會已經開始了,您是在車上等他,還是找個休息室?」

「就這等吧。」柳逾白往後看一眼,示意她,后座上李垚還在午休呢。

柳逾白說:「還有一盒盒飯,你給司機拿去。」

莫莉拉開門拿出盒飯,正要走,柳逾白又叫住,「會場上看見梁司月了嗎?」

「她跟她朋友回展台工作去了。」

柳逾白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和周洵碰過面的事,梁司月沒有告訴池喬。一則池喬不一定信,二則,她覺得周洵應當不會喜歡這種彷彿炫耀的行為,三則……她私心的不想與人分享。

池喬告訴她,周洵的展台根本擠不進去,他的戰鬥粉圍成了銅牆鐵壁,沒那個一起衝鋒的雞血勁,是不可能幹得過她們的。

池喬給她出示隔老遠拍的幾張照片,變焦以後模糊得不能看了,「還是刪了吧……」

「發給我吧。」梁司月忙說。

「你又不喜歡他。」

「……還是有點喜歡的。」

池喬微信上把照片傳過去,刪了自己手機里的,「你喜歡他可以關注他的粉絲後援會,他們經常會發精修過的美圖,比這個強。」

梁司月笑著搖搖頭,「感覺那不是真的他。」

池喬嘖一聲,「魔怔了。」

兩天兼職總算結束,梁司月也毫無懸念感冒加重。

本來只要能足額地拿到錢,這辛苦也算沒白費。

但沒想到,等了兩天,等來一個令人氣憤的消息,那缺德中介說要抽成。

「……抽多少?」

「一半。」池喬氣得要命,埋頭飛快打字,跟人交涉。

她以前接觸過一些小中介,雖然介紹的工作一般,但錢都是給足的,即便要抽成,也會提前溝通好,不會像這樣結款的時候突然狠宰一刀。

「就是欺負我們沒後台。」

梁司月問:「能找展商交涉嗎?」

「展商只跟中介公司簽了合同,中介再跟模特單獨訂立合同。展商把錢結算給了中介公司,後面中介怎麼跟模特分配,就不關他們的事了。而且如果去找展商鬧,還可能會上黑名單,他們業內消息一同步,以後我們可能都接不到類似的工作了。」

梁司月沒問既然簽了合同,能不能打官司。

沒有人會為了這樣一點小錢去打費時費力的官司的,人家有專業的法務,她們兩個單槍匹馬的,根本耗不起。也正是吃准了這一點,中介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最終,梁司月和池喬輪番交涉,未果,只能接受到手縮水一半的工資。

周六早上,梁司月又看了一遍手機錢包里的餘額。

兼職掙兩千,加上平時節省下來的零花錢,再預支一點下一周的生活費,基本是夠的,後面一周節省點用就好了。

她跟外婆確認了一遍郵寄地址,下單了按摩椅。

梁國志出門前,囑託梁司月一件事。

「今天鄭媽過生,你抽時間,買個果籃給她送過去吧。」梁國志掏出用舊的錢夾,拿出兩張紙幣遞給她,「別省,挑好的。我陪柳導去開會,今晚上估計回來得晚,你回家以後門鎖好,自己早點休息。」

若非萬不得已,梁司月實在不想再去柳家。

但這種人情往來免不了,她也想儘力為父親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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