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最終抉擇(三)

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誰知道幾天之後都市報上登了一篇獨家報道。報道對象仍是程德雲的工地,這次卻只口不提曾玲的事,直接委婉暗示工地存在施工安全問題。這報道佔了一整版,圖文並茂,若不是認真讀過,都以為確有此事。

程德雲氣得要死,當即將曾玲開除了。紅葉園上頭的人下來針對報道問題進行視察,工地部分停工,程德雲一時忙得焦頭爛額。

陸岐然到達江城這天,程如墨本是要去接他的,但因為出了這檔子事,她被程德雲叫過去商量「危機公關」。

電話里程如墨笑說:「我真不知道這該不該叫做患難見真情。」

陸岐然答:「是上陣父子兵。」

程如墨笑了一陣,「那你直接去我住的地方吧——哦要不你還是住酒店,我哪裡空調沒修好,挺熱的。」

陸岐然「嗯」了一聲,「不用操心我,你先去幫忙吧。」

除了小學,這是這麼多年程如墨往工地上跑得最勤快的時候。她小學放假常去程德雲工地上玩,這裡鑽鑽排水管,那裡戳戳石灰坑,有時候還幫人開開提升機,買煙買水跑腿賺雪糕和汽水錢。後來有次在玩沙子時被裡面藏的釘子扎了腳,一時留下陰影,漸漸就沒去了。

工地北面建了座兩層的辦公樓,程德雲就在那兒辦公。程如墨被烈日晒了一身的汗,一推開辦公室門一陣冷氣襲來,瞬間像是溺水之人被撈出來一般舒暢。

裡面除了程德雲,還有一個工地負責人和兩個紅葉園的人。他們看見程如墨進來,談話稍稍停了一下,又接著開始。程如墨靜悄悄走到程德雲旁邊坐下,聽他們交談。

剛坐下她便發現這桌子椅子似乎是剛剛換新的,上面的塑料膜都還沒揭乾淨。

「雖然施工安全問題確實不存在,但那篇報道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惡劣了。傅總很不高興,希望你能採取點措施,找到寫這篇新聞的作者,查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德雲猛吸了一口煙,「行,我想想辦法。」

「其實我倒覺得,當務之急是擴大正面影響。」程如墨忽然開口。

紅葉園的人立即將目光投向她,程德雲這才抬頭介紹:「這是我女兒。」

那兩人點頭,「程小姐有什麼高見?」

程如墨也不推拒,將自己的想法全部說出來:「這是明顯有人針對我父親,也有可能直接針對紅葉園。稿子我認真看過,其實除了標題聳動一些,內文沒有任何實質內容。這樣即便是找到記者,他也可以一口否認。是以查明真相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現在立即進行正面宣傳。紅葉園是全國最大的房地產商,每年用於宣傳的資金必然也是不菲。雖然這只是江城的工程之一,但牽一髮而動全身,其他暫且不說,要是給紅葉園的潛在用戶造成了不良印象,對紅葉園整個企業利益肯定也會造成傷害。」

對面那兩人聽得一愣,忙問:「程小姐是學什麼的?政治管理?公關?」

程如墨望見程德雲微微勾了勾唇,笑了笑說:「我是學傳媒的,所以也只能在宣傳上提點意見。如今大環境是重視農民工的權益,紅葉園何不趁此機會作為牽頭人,專門成立一個項目來為農民工發聲維權。當然這個項目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搭建起來的,但眼下可以走第一步——拍個一兩集紀律片,或者說偽紀錄片,專門貼近農民工生活,在江城電視台播放,地鐵上也能見縫插針地播。」

她說完之後,那兩人半晌沒吭聲,程德雲立即笑說,「您二位都是的見慣大場面的,別計較我女兒這些天方夜譚。」

「不,」一人立即擺手,「程小姐說得很有道理,這個創意的確是我們宣傳方面的一個盲點。我認為很有必要成文之後彙報上級,儘快立項。」

程如墨笑說,「項目是長期的,紀錄片也不是一兩天可以拍出來,但不管立不立項,先把口號亮出來,也算是一種宣傳策略。」 她見二人頻頻點頭,又說,「當然其實還有更便捷更一勞永逸的方式——如今報紙都窮得叮噹響,只指著廣告商養活。要是紅葉園成了這家報紙的廣告大客戶,別說是整版報道,任何捕風捉影的負面消息都不會再出現。」

兩人立即大笑,「程老闆,你這閨女很有見地啊!」

將紅葉園的兩人打發之後,程如墨自己去飲水機前倒了杯水,喝了大半杯回來,見程德雲將煙頭掐滅了,不咸不淡說了一句:「看來書沒白讀。」

程如墨愣了一下。

程德雲望了她一眼,又說:「現在你要去哪兒,我派人送你過去。」

程如墨立即搖頭,「沒事我坐地鐵就行。」

程德雲瞥她一眼,「中飯吃了沒?」

「我回去吃,陸岐然要過來。」

程德雲便不說話了。

程如墨收拾東西打算走,望見嶄新的桌椅了,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爸你辦公室里傢具什麼時候換的?」

「換了半個月了。」

「在哪兒買的?」

「小楊幫忙買的,你去問他。」

程如墨點了點頭,看了程德雲一眼,「那我先走了,您要是有需要,再給我打電話。」

程德雲點頭,又掏了支煙出來點燃了,程如墨走到門口了,他才開口:「注意安全。」

程如墨又是一愣。

她出去之後先沒急著回去,去工地上找到小楊,問了問傢具的事,又打聽了一下曾玲的情況。

小楊是程德雲最喜歡的一個徒弟,跟著程德雲幹了十年,辦事特別妥帖靠譜。小楊笑了笑,將安全帽摘下來擦了擦汗說:「她還賴在她住的地方不肯走,師父讓我把她趕出去,我跟她說了幾次,她不聽,我也不能動粗。」

程如墨好奇:「難道她還想接著燒飯。」

小楊搖頭,「也不是,她說沒拿到錢。」

程如墨皺了皺眉,「什麼錢?工資給她了,我幺舅的錢也給她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程如墨沉吟片刻,「那好,我就不打擾你了楊哥,我再去找其他人問問。」

程如墨這次也拉下面子,在日頭底下前前後後地跟著一堆大老爺們跑,又是遞煙遞水又是套近乎,把跟曾玲眉來眼去過的人的都「勾搭」了一遍,總算得到了一個稍微有用的情報。

她也不耽擱,估計陸岐然已經到了,趕緊從工地往家裡趕。

程如墨一打開門便看見門口放著陸岐然的鞋,當下驚喜不已,忙朝著裡面喊了一聲。浴室門打開,僅穿著條內褲的陸岐然從裡面走出來,程如墨嚇得趕緊捂上眼睛。

陸岐然大笑,走過來將她一攬,「又不是沒見過,嗯?」

他頭髮也是濕的,襯著眉目洗凈過一般清亮,程如墨呼吸間全是他身上清新的水汽,這樣被他抱了一會兒,方才伸手去推他,「我先去洗個澡,一身汗。」

程如墨穿著大T恤和熱褲從浴室出來時,陸岐然正在廚房裡忙活。空間狹小悶熱,他穿了條大褲衩,剛剛洗過的身上又浮了一層的汗。

程如墨趕緊進去,「還是出去吃吧,我這裡熱。」

鍋里的餃子已經一個個浮起來了,程如墨見他搖頭,便將手邊的大碗沖了沖遞給他。餃子很快起鍋,程如墨將卧室里的空調扇拿出來,又多加了兩塊兒冰,便跟陸岐然坐在桌子兩邊開始吃餃子。

程如墨望見他這樣,忍不住笑說:「你好歹也算是當年數傳一朵花,如今穿著大褲衩跟我蘸醋吃餃子,淪落到這地步,著實讓我不忍心啊。」

「這叫肝膽相照坦誠相待,」陸岐然望了程如墨一眼,挑眉笑說,「你也坦誠一個給我看看。」

「……」程如墨面上一熱,輕哼一聲也不說話,伸手將瓶子里剩下的最後一瓶底醋全部倒陸岐然碗里了。

陸岐然看掉空掉醋瓶忍不住笑說:「你家裡醋吃得倒挺快。」

「呸誰吃醋了,都被我拿去沖廁所了。」

兩人說笑一陣,程如墨開始跟他說正事,首先說到了她父親辦公室里新換的辦公桌,「我本來也沒在意,只是有點好奇,然後過去問了一下我爸的徒弟。結果完全出人意料,他告訴我說,這傢具都是從戀窩傢具城送來的。」

陸岐然頓了一下,「這名字有點耳熟。」

程如墨看著他,「能不耳熟嗎?」

陸岐然一愣,「……白蘇家的?」

程如墨點頭,冷笑一聲,「小楊告訴我說,當時戀窩派了四個人來送傢具,正好是中午,就留他們跟著工地上的夥計一起吃了頓飯。他們吃飯都在一屋,平時說話也都是口沒遮攔,不免一時嘴上沒把風,把曾玲跟我幺舅那事兒捅出去了。這種花邊新聞,擱哪裡都是喜聞樂見。四人再回去一說,白蘇知道了也未可知。」

陸岐然點了點頭,「有可能。」

「當然,這樣這是猜測。我為了驗證猜測,又去問了很多人,問最近曾玲跟哪些人接觸過。很多都是無用的信息,直到我聽有個住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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