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七拐八拐很快出了鬧市區，到了一條僻靜的小巷，頭頂是繁茂的古樹，沿路是紅牆黑瓦的老式建築。很快車子在一處四合院前面停了下來，小石率先下車幫王佳雨拉開車門，「下車吧。」
王佳雨看了看坐在車上巋然不動的黎舒河，「BOSS他……」
「黎總還有事，我帶你進去。」
王佳雨「哦」了一聲，慢慢地下了車。
剛剛在車上他們一句話都沒有交談，她想著黎舒河放她鴿子和揣測張檸的事，覺得有些生氣，所以不肯主動開口。
通常她不主動開口，黎舒河也不會對她多說什麼。
本來以為經過了上次新聞發布會的事，她和黎舒河的距離好歹近了一些，結果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王佳雨下車跟著小石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突然響起黎舒河的聲音，「等一下。」
王佳雨忙轉過身，「BOSS……」
黎舒河沒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深藍色的天鵝絨盒子，扔給王佳雨。
王佳雨忙伸手接住，低頭看了看，幸福來得太突然，這麼引人誤導的盒子是什麼意思？
「BOSS，這……」
「補給你的生日禮物。」黎舒河淡淡地回答。
王佳雨的表情卻黯下去，「原來BOSS你知道那天是我生日啊……」
黎舒河張了張口，沒說話。
王佳雨搖了搖手裡的盒子，笑了笑，「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了。」說完，轉過身和小石一起往門裡走去。
坐在客廳里等了大約半刻鐘，門口傳來一道平緩的女聲，「久等了。」
小石忙站起來，朝她伸出手，「庄女士。」
庄婭笑著跟他握了握手，「麻煩你了小石。」
「應該的。您和佳雨先聊吧，結束後我來接她。」
庄婭點了點頭，小石欠了欠身朝門口走去。
古香古色的客廳里只剩下王佳雨和庄婭，王佳雨將手裡的盒子握緊，「庄，庄女士……」
「喝不喝茶？」
「不，不用……」
庄婭卻並不理她，「跟我過來吧。」
王佳雨摸不透她的用意，一路忐忑地跟著她穿過一條長長的抄手游廊。庄婭穿的是一條暗藍色的綢緞旗袍，頭髮也梳成了民國風格的髮髻，這一路逶迤而去，頗有一種古典的美感。
王佳雨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灰色拉鏈衛衣、牛仔褲和打著石膏的腿，陡然覺得自己完全格格不入。
庄婭伸手推開一道門，「請進。」
王佳雨費力地跨過門檻，走進房裡。這間房裡擺著兩排高高的博古架，另有四排書架，整齊碼放著許多的線裝書。
王佳雨跟著庄婭在窗邊的一張擺滿了茶具的桌子上坐下，旁邊的爐子上正煨著一壺水。
王佳雨全然不懂這些，一路上她只覺得庄婭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靜氣質，讓她並不那麼緊張。
庄婭一邊往茶杯里放著茶葉，一邊笑著說：「你和你媽媽很像。」
「您認識我媽媽？」
庄婭笑得更深，眼角旁的皺紋也跟著深了幾分，「《早春》是我的小說。」
王佳雨怔了一下，急忙道歉，「抱歉我並沒有注意到……」
庄婭搖了搖頭，「沒有關係，因為電影的編劇署的並不是我的名字。」
「為什麼？」
「這不重要，」庄婭將爐子上的水壺提起來，緩緩衝入杯中，「這次找你來，是想讓你演一部電影。」
王佳雨微訝，隨後有些抱歉地說，「我的腿……」
「我知道，」庄婭一直保持著淡然的笑容，「我希望你可以先熟悉作品，這部電影，我很重視。」
「我演女主角嗎？」
庄婭將泡的第一道茶水倒掉，又注入第二道熱水，「當然」，她笑著說，然後將茶杯遞給王佳雨。
王佳雨捧著杯子，看著清亮的茶水中茶葉緩緩舒展，鼻息之間縈繞著淡淡的茶香。
庄婭啜了一口茶水，透過繚繞的茶煙，淡笑看著王佳雨，「你媽媽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
王佳雨看著庄婭，「她是個怎樣的人？」
「你不記得嗎？」
「我……」王佳雨垂下目光，「我其實已經不太記得她了，而且我覺得……我記得的，也並不是真正的她。您可能不相信，直到上次媒體曝光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媽媽曾經是演員。」
「這並不奇怪，」庄婭聲音平緩，如同這茶水一般沁人心脾，「我以為，對於你媽媽而言，演員這個身份是一種禁忌。她一生中最好和最壞的日子，就發生在她當演員的那兩年。」
「那您知道當年的真相嗎？」王佳雨眼中揉進了幾分痛楚，甚至她自己都沒覺察。
庄婭頓了一下，抬眼看著王佳雨，「我只知道是有人蓄意陷害。」
「那個時候……有其他人出手幫助她嗎？」王佳雨握著茶杯的手帶著幾分抑制不住的顫抖。她想到《早春》里最後那個長鏡頭，現實中的王莉，也和電影里一般，走投無路嗎？
庄婭沉默了很久，才放下茶杯，輕聲說，「權勢滔天。」
王佳雨立即握緊雙手，心中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和痛苦充滿。或許是記憶太模糊的原因，有時候對她而言，王莉並不像長輩，而是她隔著時空想要去安慰和拯救的一個朋友。雖然這種念頭顯得愚蠢之極。
「出於對一個優秀演員的欣賞，我想要幫助她。可是彼時我只是一個幫人代筆的槍手，我沒有這樣的能力。」庄婭看著王佳雨，聲音已不像方才那樣平靜。
王佳雨搖了搖頭，「我明白，這不是您的責任。」
庄婭站起身，「如果你不介意地話，我們開始聊聊劇本如何？」
不多時，庄婭就拿著一本小說重新回到了房間。
王佳雨從她手中接過，發現這小說並沒有書號，甚至沒有書名，她疑惑地將書前後翻了翻，「這是……」
「算是回憶錄，」庄婭坐下，「也是我的最後一本小說。」
「為什麼說是『最後』？」
「我生病了，」庄婭按了按心臟，笑著說，「過不了多久，就得去國外看病，而且恐怕看不好。」
王佳雨驚訝地看著依然笑著的庄婭，陡然覺得手裡的書變得沉甸甸的。究竟是什麼力量，能讓這個女人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居然還能如此淡定從容。
庄婭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並不那麼輕易，畢竟我還不到五十歲。」庄婭伸手輕輕地拍了拍王佳雨的肩膀，「書你先看吧，有任何不懂的盡可以來找我。如果你不嫌棄我是個將死之人，願意過來單純陪我喝喝茶，我也會很高興的。」
王佳雨立即搖頭，「我很願意……」
庄婭卻笑著搖頭，截斷了王佳雨的話，「不用憐憫，無須憐憫。」
她笑得這樣優雅從容，別人怎麼敢去輕易憐憫呢。
王佳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書，鄭重地點了點頭。
王佳雨上車之後，才打開了黎舒河給她的生日禮物。那是一條很漂亮的水晶項鏈，躺在天鵝絨上，光芒流轉。
小石轉過頭來看著她，「喲，還挺漂亮。」
王佳雨將盒子蓋上，黯然一笑，「我本來以為BOSS不知道昨天是我生日，這樣我還覺得好過一點。」
小石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她實話，「其實他不知道，是我告訴他的。」
「……你別告訴我啊我都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阮小姐的花都是我幫忙買的，黎總肯親自給你選禮物你應該滿足了。」
「……他以為他誰啊誰稀罕他的禮物了！」
「不稀罕？不稀罕那你給我吧，我去送給你嫂子。」
「給就給……」王佳雨手已經伸出去了，硬生生停在半空，最終收回來，「算了……畢竟是他的心意，還是不給了。」
小石白了她一眼，「就你這出息，還想攻略BOSS。」
王佳雨跳起來，「誰說要攻略了他，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攻略他了！」
「是你表現得太明顯了。」
「真，真的？」
「不然？這醋味十里之外都能聞到了。」
王佳雨撇了撇嘴，「那石頭哥，你覺得我有希望嗎？」
小石斜眼將王佳雨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露出為難的表情，「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問我的意見，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擅長說謊。」
「……有必要這麼打擊我么。」
「我這不是幫你認清現實么。」
王佳雨不置可否，「那，石頭哥，你跟了BOSS這麼多年，你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嗎？」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小石看都沒看她一眼，打開了PDA，「要屁股沒屁股要胸沒胸……」
「男人真膚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