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腹背受敵

夏至過後,崇城開始進入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劇院動工,陳梓良的巡迴講座也正式開始。

歡宜文化公司的主辦的酒會在凱撒酒店舉行,入夜之後,外面仍是熱浪滾滾,酒店裡卻是溫度適宜。

自助宴會開始以後,便有不少人過來跟蘇嘉言和黎昕敬酒。早年蘇嘉言和黎昕都是同台演出,二人合作的《牡丹亭》小有名氣。如今黎昕淡出,逐漸轉入後台,開始接管蘭亭劇院的事宜,一定程度上,也算是陳梓良的發言人。

過來的人多數都是客套,或是表達合作意願。這方面黎昕非常擅長,處理得遊刃有餘。幾番下來,蘇嘉言在一旁卻有幾分無聊。

黎昕覺察到她的情緒,放了酒杯,「我們去休息區坐一會兒吧。」

剛坐下後不久,便聽見一個清脆婉轉的女聲響起:「黎師哥,蘇師姐,你們也來了。」

黎昕和蘇嘉言轉頭看去,一襲銀色緞面的露背長款禮服,光滑的脖子上戴著梵克雅寶的項鏈,靜靜立著,幾分富貴的氣質,卻是當時出走蘭庭劇院的陳靜雪。

蘇嘉言面露驚喜,起身握住陳靜雪的手,細細打量她:「靜雪,你現在變漂亮了。」

陳靜雪微微一笑,「崇城大劇院老闆很器重我,每周都能排上戲。」

「那真是太好了,你媽媽呢,身體好些了嗎?」

「比以往好了,只是還是離不開藥。」

陳靜雪說話不卑不亢,已全然不是當年演紅娘時那副生澀的模樣了。蘇嘉言心下感概,立即拉著她在一旁坐下,細細詢問起來。

「我之前聽說過你要演李香君,只是我身份敏感又未能抽出時間,沒有過去觀看,你千萬不要介意。」

陳靜雪立即搖頭,甜甜一笑,「怎會介意。只是聽說師姐你要暫時退隱了,這是真的嗎?」

蘇嘉言點頭,「啊……如今師傅身體不好,想留些時間陪陪師傅。」

「師傅現在怎樣?」

「師傅心臟不好,你也知道,如今事情都是師兄在打理。靜雪,若你得空,也要常常回來看看師傅。」

陳靜雪靜了片刻,抿了抿嘴,笑道:「我只怕師傅還生我氣呢。」

蘇嘉言搖頭,「師傅都說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現在活得好,師傅怎會生氣。」

黎昕也附和,「師傅常常念起你們,說只怕如今很難再聚齊了。」

陳靜雪垂下目光,未置可否。片刻後她好似想到什麼一般,轉移了話題,「一聊起來就忘了正事。幾個朋友在樓上單獨開了場子,說是都是年輕人比較好玩。師哥你們跟我一起吧,他們一定非常高興見到你們。」

蘇嘉言不喜吵鬧的場景,當下就要拒絕,陳靜雪又立即說:「都是有分寸的人,還有個朋友一直是你的戲迷呢,師姐就上去打個招呼吧,也當是賣我一個面子如何?」

蘇嘉言躊躇片刻,還是答應下來。

——

在煌安地產和恆盛科技的洽談宴會上,傅寧硯正一邊和對方的CEO打著太極,一邊發簡訊問鍾凱酒會那邊的狀況。

簡訊發出去半晌鍾凱都沒有回應,傅寧硯眉頭微蹙,現出幾分不悅。

酒席對面的恆泰經理立即詢問:「菜不合副總口味?」

傅寧硯將手機放回口袋,笑道:「都是一等一的美食,傅某隻怕品嘗不過來。」

對方哈哈大笑:「不急不急,我們叫幾個人上來,慢慢吃。」

說著一拍手,霎時房間門打開,四五個面容俏麗的女子魚貫而入。幾人都穿著高叉旗袍,微施淡妝,露齒而笑的模樣,絕非庸脂俗粉。

恆泰經理使了一個眼色,其中身材最為高挑的女子立即在傅寧硯身側坐下,纖長的手拿起酒瓶,斟了一杯遞到傅寧硯手中,聲音輕輕柔柔勸道:「三少,請喝酒。」

鍾凱始終未回簡訊,傅寧硯心裡本有幾分不耐。如今見對方耍了這樣的手段,一時更覺厭煩。然而他看重了恆泰的一套能源循環系統,這系統在整個天朝都是獨一無二,若要拿下來,少不得要和對方周旋一番。

他便不動聲色地接過酒杯,笑著一飲而盡。

——

蘇嘉言和黎昕到了樓上包廂,裡面有人正唱著歌,一曲《新貴妃醉酒》,戲腔部分簡直不堪入目。

包廂里四男三女,見蘇嘉言和黎昕出現,歌聲頓時停了下來,都殷切地打著招呼。

其中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穿著九分褲斯斯文文面色白凈的男人見到蘇嘉言更是激動,立即走上前,「蘇,蘇老師,我是您的戲迷,能和你握個手嗎?」

包廂里其他人一時哈哈大笑,蘇嘉言也忍俊不禁,主動伸出右手。

年輕男人立即激動攥住,雙手甚有幾分發顫,「幸會幸會!」

打過招呼之後,黎昕和蘇嘉言挑了個角落坐下。陳靜雪一直忙進忙出,招待大家吃喝。二十多分鐘後,她才終於閑下來,坐到蘇嘉言身邊。

自進屋以後,蘇嘉言就一直在觀察著包廂里的人。七個人都非常年輕,穿著時尚,言談之間也都頗為遊刃有餘,彼此分享一些只有他們才能聽懂的行話。

而方才和他握手的年輕男人最為沉默,基本只是微笑附和他人。

蘇嘉言一時摸不透幾人的職業。若是夜總會的公子小姐,又顯得矜貴了些;若說是豪門子弟,氣質又不太符合。

蘇嘉言偏過頭問正在吃著杏仁的陳靜雪:「靜雪,他們是做什麼的?」

誰知陳靜雪露齒一笑,也不立即回答她,突然大聲說:「我師姐想知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蘇嘉言頓時局促不已,低聲輕喝:「靜雪!」

陳靜雪不以為意,方才唱《新貴妃醉酒》的男人起鬨道:「蘇老師唱首歌,唱完了我們就告訴你。」

「對!唱歌唱歌!」

蘇嘉言尷尬笑道:「我不會唱歌。」

「蘇老師唱戲這麼好聽,怎麼可能不會唱歌!」

「對啊!賞臉給我們唱段《女駙馬》吧!」

蘇嘉言困窘不已,正要解釋《女駙馬》是黃梅戲,和她握手的年輕男人已經將話筒遞入她手中,認真看著蘇嘉言,眼中滿是期待,「蘇老師,您隨便唱一段吧。」

——

一談到價格問題,恆泰經理就開始打太極。傅寧硯自然早就調查過對方的心理價位,願意過來吃這段飯,不過希望在他預期範圍之內能再爭幾步,沒想到這老狐狸卻打算與他打持久戰。

歡宜文化的酒會,傅寧硯是認真調查過賓客名單才肯放行的。趙姍姍如今被雪藏,在大的事情上翻不出多少浪花,但只怕她用些陰損的招數對嘉言不利。

他派了人二十四小時監視趙姍姍,而後者除了天天在家裡開派對,倒也未見有任何動靜。

雖然趙姍姍不會出席酒會,但是鍾凱始終不回簡訊還是讓他有幾分焦躁。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趙總,我出去打個電話。」

走廊里冷氣比房間輕了幾分,傅寧硯撥下鍾凱的電話,過了片刻,那邊才起來,鍾凱氣喘吁吁的聲音傳過來:「三少。」

「怎麼不回簡訊?」傅寧硯緊蹙眉頭聲音不悅。

那端頓了一會兒,鍾凱忙說:「方才黎先生和蘇小姐在休息區休息,我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不見人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趕快去找。」傅寧硯沉聲說道。

「是,正在找。」

「有沒有異常情況,趙姍姍露面了嗎?」

「沒有,趙姍姍那邊的人說她今天一整天都沒離開過別墅。」

傅寧硯「嗯」了一聲,「不管找沒找到,立即跟我報備。」

打完電話之後,傅寧硯又回到席間。

恆泰經理嘻嘻哈哈正要叫旁邊的小姐接著倒酒,傅寧硯開口:「趙總,小酌怡情,喝多了可就沒意思了。」

恆泰經理頓時一驚,抬眼望去卻見傅寧硯面色沉冷,他方才語氣雖然平平淡淡,但其中威脅之意卻也不言自明。

恆泰經理頓時叫苦不迭,他早前便聽說傅家三公子在商場上手腕鐵血,尤其是棲月河開發案,本已是景興地產的囊中之物,卻在最後關頭叫傅寧硯拿下了。

煌安經過傅在煌的幾十年管理,本已是尾大不掉積習難返,七年前傅寧硯接手了地產和餐飲娛樂兩塊的企業,硬生生扭轉了傅家逐年下滑的業績。

他本意是想多爭取一個點,如今看來倒是在捋虎鬚了。

恆泰經理立即笑道:「當然當然,傅總,我們方才說到哪兒了?」

——

蘇嘉言唱戲十多年,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是在KTV亂閃的燈光之下,拿著混響嚴重的話筒唱的。

如今戲曲式微,維護著各類劇種的人,骨子裡到底有幾分不甘流俗的清高。

她心裡已經有幾分不悅了,然而給她麥克風的男人眼神期待而真誠,她到底沒忍心說重話,「抱歉,前幾天感冒了,嗓子還未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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