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義不容辭

若之前有人說,傅家三少會甘心住在一個始建於上世紀只有五十多平米的老舊房子里,傅寧硯一定會嗤之以鼻,但現在這件事不但發生了,而且還悄無聲息連他自己都毫無覺察。

算起來,他在蘇嘉言這裡待的日子的確越來越長,他也不自覺地將這裡作為下班之後的首要去處。比起其他娛樂場所,還是蘇嘉言這裡的氣氛更讓他能放鬆身心。無論是擺在桌子上的鮮切花插瓶,堆在沙發旁邊蓋著圖書館印章的小說,還是從廚房裡飄散出來的飯菜香味,都充滿了讓人愉悅的生活氣息。相比而言,棲月河的別墅倒有些華而不實了。

蘇嘉言在床邊坐下,伸手拿過手機,手指劃拉片刻,神情漸漸低落下去。

傅寧硯坐起來,「沒有消息?」

蘇嘉言搖頭,失落說道:「他還是不想見我吧。」

傅寧硯也有幾分歉疚,畢竟此事因他而起。他披衣從起身,「我可以找到他正在實習的地方。」

蘇嘉言立即搖頭,「我不想越過他替他做決定,我尊重他的意願,」她目光看向窗外,惆悵輕嘆,「……我畢竟是他姐姐。」

傅寧硯眸光微斂,也便不多說什麼,起身去浴室洗澡。而蘇嘉言則是去廚房準備早餐。

吃飯的時候,傅寧硯和蘇嘉言說起劇院改造的計畫。

「將現在的演出廳改建為形體房,然後在劇院旁邊依照現有建築的樣式與規格建一個更大的演出廳,面積是現在的兩倍。中北區的戲曲民俗博物館會在劇院附近選址建立崑曲分館,而這條路走出去,」傅寧硯在用手指餐桌上大致比劃附近地形,「以現在的精舍書城為中心,規劃為CBD,這樣劇院就會位於商務區的輻射範圍。」

蘇嘉言跟著傅寧硯的思路進行想像,突然想起之前傅寧墨所說,劇院這一帶本是要開發成為商務區的。按照這個說法,的確劇院現在所處的地方,才是最佳的選址中心。而為了保存劇院,傅寧硯把整個商務區都往東移動了。同時對劇院本身的改建,也幾乎沒有對劇院主體造成任何影響。

蘇嘉言知道劇院的建築都已經有些年歲了,陳梓良一生的日子幾乎都在劇院度過,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於他而言都有特殊意義。

「謝謝。」蘇嘉言看著依然在詳細說明的傅寧硯,突然低聲說道。

「……同時今後還會有一筆專款……嗯,你剛剛說什麼?」傅寧硯抬頭。

「謝謝,」蘇嘉言看著傅寧硯,目光誠懇,「你的規劃很周到,我……我代師傅感謝你。」

傅寧硯立即彎起嘴角,深邃狹長的眸中也染進清透的笑意,然而他嘴上還是不肯承認自己受到了鼓舞:「我只是一貫對自己的工作有些完美主義而已。」

蘇嘉言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跟他爭辯,只是抬起筷子,默默地往他盤子里夾了一個煎得金黃漂亮的荷包蛋。

蘇嘉言率先吃完,就去卧室幫忙傅寧硯搭配出門要穿的乾淨衣服。等她配好拿出來時,餐廳已經沒人了,而桌子上收拾得乾乾淨淨。

「三少?」

「嗯?」幾分慵懶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蘇嘉言好奇走過去,卻發現傅寧硯……在洗碗。

蘇嘉言被這突兀的角色轉換嚇了一跳,以前傅家三少從來都是做甩手掌柜的,今天居然一時興起主動洗碗?

蘇嘉言將目光移到他浸在洗潔精泡沫中的修長雙手之上——而且動作還算熟練。

「三少,你去換衣服吧,我自己來。」

「只剩一個了。」傅寧硯不為所動。

蘇嘉言忍俊不禁,「你是專門來我家開發以前沒有的技能嗎?」

「誰說的,」傅寧硯挑了挑眉,「我好歹也會做幾道菜,洗碗不至於難倒我。」

「……哪幾道?」

「蛋炒飯。」傅寧硯坦然回答。

「……還有呢?」

「西紅柿炒蛋。」

「水煮蛋,水煮荷包蛋,蝦仁蛋湯……」

「可以了!」蘇嘉言笑著打斷他,「你專程和蛋過不去嗎?」

「嗯……」傅寧硯拖長聲音慢慢悠悠回答,「大多數時候是它和我過不去——大家都說寧願去喝刷鍋水也不喝我做的蛋湯。」

蘇嘉言簡直要被他打敗了,掩嘴哈哈大笑。

傅寧硯不緊不慢將最後一隻洗凈的盤子摞到一邊,將手沖乾淨之後轉過頭來看著蘇嘉言,目光深邃,幾分探詢,「你總算願意對我笑了。」

笑聲戛然而止,蘇嘉言表情頓時僵滯下來,原本笑意盈盈的眼中也浮起一層薄怒。她背過身就要走開,傅寧硯卻伸手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他身上一陣清淡的香味,慢慢悠悠地纏繞著蘇嘉言的鼻息,「你看,我們其實可以和平相處。」

「不知道是誰說過最喜歡我牙尖嘴利的模樣。」蘇嘉言立即反擊。

「那是我錯了,」傅寧硯微微低頭,看著她凈如琉璃的雙眸,「你笑起來最好看。」

呼吸非常靜,而傅寧硯帶著笑意的眼睛這樣專註地看著她,簡直……深情得犯規。心跳也不可抑制地加速,激烈得讓她膽戰心驚。

明知這就是獵人布下的陷阱,然而在這樣的對視之中,卻又不自覺地被吸引,幾乎想要孤注一擲,縱身而入。

然而這是傅寧硯,一貫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蘇嘉言心沉下去,立即幾分慌亂地推開傅寧硯,硬生生別過目光,刻意放冷了聲音:「三少,這樣很沒意思。」

傅寧硯也不在意,微微聳肩收回目光,「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我要去劇院。」

傅寧硯走到客廳,從沙發上拿起衣服,「明天Jessica回國,要為她踐行,我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他說的不是「過來」,是「回來」。

蘇嘉言心臟不可抑制地一震,但面上依然是淡淡的:「三少可以不用向我報備行程。」

傅寧硯目光也沉下去,一言不發地穿好衣服,帶著幾分不悅離開了房間。

蘇嘉言靜靜站了片刻,極輕地嘆了口氣,隨即收拾東西去劇院。

——

改建工程即將動工,劇院要關門三個月。黎昕便在策劃暑假期間幫陳梓良辦崑曲講座和大師課堂,大體行程已經確定下來,蘇嘉言過去幫忙提些建議。

院子里有幾個演員正在咿咿呀呀練功,見蘇嘉言過來了立即停下來打招呼。蘇嘉言笑著一一回應,問:「大家見到黎師哥了嗎?」

一個唱丑角的師弟指了指書房,「師兄早上起來就一直在裡面,也沒吃早飯,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蘇嘉言心下疑惑,朝著書房走去。

她敲了門,裡面傳出幾分不耐的聲音:「進來。」

蘇嘉言推開門,只見黎昕正在飛快地翻著什麼,一貫溫和帶笑的臉上此刻正泛著怒意。

蘇嘉言幾分忐忑,「師兄,你怎麼了?」

黎昕聽見她的聲音,怒火好似一霎被點燃了一般,他抄起正在翻看的東西一把扔到蘇嘉言腳邊。

蘇嘉言心下一驚,連忙彎腰拾起來。

那是一份訂立成冊的文件,第一頁翻開就是棲月河的別墅。

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時籠上心頭,蘇嘉言飛快地翻看著,後面還有傅寧硯送給她之後就一直停在車庫裡的蘭博基尼的照片;他們相處的各種抓拍,每一張裡面她是面色不豫。而翻到最後,卻是傅寧硯與趙珊珊約會的照片。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黎昕聲音冷肅。

蘇嘉言緊咬著下唇,「師兄,你聽我解釋……」

「如果不是現在師傅的來往信件都是我在處理,這東西就要到師傅手裡了!」黎昕重重一拍桌子,「我是在疑惑你怎麼從來不肯帶傅寧硯回來見我和師傅,每次提起你總是推脫他工作很忙。」

「師兄,你別生氣。」蘇嘉言連忙走到近前。

「我當然生氣!」黎昕聲音沉痛,「你為什麼不跟我和師傅商量就擅做決定?你讓我和師傅有什麼顏面面對你!堂堂兩個大男人守不住一個劇院,居然要一個女人去……去……」他一時說不下去,重重嘆了口氣。

「師兄,你別自責,是我的錯,我是怕你和師傅擔心,再說當時情況緊急,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蘇嘉言急忙解釋。

黎昕伸手扶住蘇嘉言的肩,低頭看她,語重心長,「情況如何緊急,都不能犧牲你的幸福啊嘉言,這件事讓師傅知道了,你讓他心裡怎麼過得去。你知道師傅拿你當親生女兒,一直在為你操心,生怕你所遇非人。」

「就是因為這樣,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劇院垮掉,」蘇嘉言解釋,「這是師傅一生的心血,師傅一手把我和懿行拉扯大,我這點犧牲……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這可是關乎你一輩子的幸福啊嘉言!——懿行是不是知道了這件事?」

蘇嘉言閉眼點頭。

「你……」黎昕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蘇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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