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慢往前，彷彿下一秒，何決就會將手收緊，掐住她的脖子。這樣的錯覺讓喬暖絲毫不覺得心慌，只是覺得難受。
她忘了何決是一個怎樣敏感的人，怎麼可能不會從她的言行舉止中分析出一些端倪呢。
許久之後，她輕輕推開何決，看著他安靜而清冷的眼睛，「你答應我好好考試，別再那種故意考砸的蠢事。」
何決目光微微一動，「你知道……」
「這點小把戲我都不知道，你也太瞧不起我的智商了。」她伸手輕輕環住何決，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對不起，昨天我不該發火。但是火鍋店的事，無論如何也要等你考完了再說，你答應我。」
何決輕輕「嗯」了一聲。
喬暖安靜下來，一直沒有說話。
何決以為她睡過去了，正要將她的頭扳起來，喬暖手卻突然收緊，阻止了他動作，隨後一個含混的聲音傳過來：「我喜歡你。」
何決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隨即輕輕笑了笑，伸手按了按了她的腦袋。
「……又不是小貓小狗。」喬暖發出抗議。
「確實，小六比你省事多了。」
「……那你去和它過一輩子吧。」
很快離高考只剩一個月了，學校方面反而放鬆了下來，每晚下自習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
這天喬暖下班走出公司，卻看到門口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W附中的夏季校服，正式好久沒有碰過面的許雲瑤。她比起上次見面時長高了一些，正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密切注意著公司大門。
她見喬暖一出現，連忙揮了揮手，「喬姐姐！」
喬暖走過去，笑著問：「找我有事？」
許雲瑤將手機收回包里，有些局促地問：「能不能……和你一起吃個晚飯？」
喬暖略一思考，點了點頭。
就選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餐廳，點過餐之後，喬暖問了問許雲瑤最近的狀況。
「還好，」她笑了笑，「不過再怎麼努力也追不上何決，他成績真的是太穩了。」
聽許雲瑤這麼說，喬暖不禁生出一絲自豪之感。自二模以來，不再腦袋抽風故意考砸的何決，成績一路維持在年級前三的水平。
「你也已經很優秀了。」
許雲瑤卻不以為然，喝了一口紅茶，再開口時語氣卻變得有些不自然了，「喬姐姐你現在和何決……是吧？」
喬暖坦誠地點了點頭。
許雲瑤輕輕摩挲著手指，咬了咬唇，看著喬暖，「你真的打算……和何決一直在一起么？」
喬暖沒說話。
「從小學開始，我就一直在追著何決的腳步。我沒他那麼聰明，想要和他讀一個學校，需要付出比他多十倍的努力……」
喬暖開口打斷許雲瑤，「雲瑤你不覺得……有點交淺言深了？」
許雲瑤抿了抿嘴，「可是這些話必須告訴你，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我先說聲對不起。」
許雲瑤已經徹底拋棄了「喬姐姐」這個稱呼，或許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場對等的談話。喬暖按了按太陽穴，輕聲說：「那你說吧。」
「我很早就知道何決喜歡你的事了，或許比他自己都要早一點。但是我一直覺得，你們是沒有可能了。無論是從倫理上，還是從實際的年齡差距上，我覺得你們不可能會在一起……所以我一直都在等，覺得或許總能等到有機會的那天。」
喬暖靜靜聽著，不免對許雲瑤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
「其實何決最終和別人在一起了，而那個人比我優秀的話，我也並不會覺得不甘心，是……」許雲瑤緊緊地握緊雙手，直視喬暖，「你真的想讓何決成為大家的笑柄么？」
「……笑柄？」這樣的指責讓喬暖一陣恍惚。
「是，年級已經有人在傳了，雖然你們是以姐弟相稱，但是久而久之總會有人看出來不對勁的……有人說何決有戀母情結，有人說他亂|倫，還有人嘲笑他是小白臉吃軟飯的……這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喬暖臉色頓時一變，許雲瑤說的這些，她從來沒有聽何決提及過。也是，以何決的性格，他怎麼可能會說這些事讓她憂心，他對她一貫的政策就是報喜不報憂。
「我不想我一直喜歡的人被別人說的這麼不堪。別人可以說他冷血說他目中無人高高在上，這些都無所謂，因為我知道何決是怎樣的人。可是這些難聽的罵名……如果你是真的喜歡何決，你能忍受他被這樣指指點點嗎？」
喬暖說不出話。她發現她或許一直都小看了許雲瑤，以為她只是一個單純無害的小姑娘。可是剛剛的這番話，幾乎句句都踩住了她的痛腳。
是的，她自己都承受不了這樣難聽的指責，又怎麼可以忍受那麼優秀的何決被人戳脊梁骨。
此時她們點的餐被送了上來，服務員布餐的時候，喬暖一直在沉默，一點一點消化著許雲瑤剛剛說過的話。
「還有，我聽說何決想讀W大。我並不是看不起W大，但是我覺得何決應該去更好的地方接受更好的教育，我相信你也這麼認為的。」許雲瑤也不打算用餐，說完之後就拿上包站了起來，「我先走了，喬姐姐你慢用。」
看著對面空下來的座位，喬暖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她覺得自己被狠狠地將了一軍，這場對弈她輸得一敗塗地。
許久之後她才拿起叉子捲起一團意麵喂進嘴裡，剛一入口，辛辣的辣椒醬就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她喝了一口冷掉的紅茶，慢慢地放下叉子。又恍惚著坐了一會兒，喊了服務員過來買單。
六月七號高考那天，何決堅決沒讓喬暖去送。專門請的兩天假沒有發揮應有的用途，這讓喬暖鬱悶了半天。
何決考最後一門的時候，喬暖還是沒忍住跑到了考場外面去等著。警戒線外的空地已經被家長圍得水泄不通，喬暖擠來擠去，也只擠到了相對較前的位置。
隨著結束時間越來越臨近，家長們也都騷動起來。很久停止作答的鈴聲響了起來，家長們都伸長了脖子緊盯著考場的出口。喬暖一方面覺得這樣特別蠢，一方面又無法控制自己也跟著這麼做。
考生陸陸續續地走出考場，而喬暖也終於看到了何決的身影。她連忙一邊揮手一邊大喊何決的名字。
何決看到她時微微怔了怔，然後朝她走過來。他將警戒線往上拉了拉，然後從底下鑽過來，挑了挑眉，「是要簽名還是想獻吻？」
喬暖忍俊不禁，揚起手敲了敲他的頭，「沒問題吧？」
「當然。」陽光下他的笑容自信又光芒奪目。
喬暖連忙別過目光，收斂起自己不知不覺露出來的花痴樣，輕咳一聲，「考完了打算做什麼？班上有安排嗎？」
「沒有，想先回去洗個澡，」何決皺了皺眉，「考場的電風扇壞了，流了一身汗。」
喬暖和他並肩往車站的方向走，「知足吧，我高考的時候還是在七月呢。」
「你考完那天下午在下暴雨。」
「誒你怎麼記得，我完全忘記了。」
「因為我比你聰明。」
「……欠揍，今晚別想吃晚飯了！」
回家之後，何決去沖涼，而喬暖則開始做晚飯。正在切土豆片的時候，何決從浴室走出來，拐進廚房裡。
「在切什麼。」何決伸手環住喬暖的腰。
喬暖怕癢，忙笑著躲了躲，「別鬧，你先去玩，我一會兒就做好了。」
「要我幫忙嗎？」
「不用啦。」
雖然這麼說著，何決卻並沒有動，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溫熱的呼吸覺得耳朵有些癢，忙縮了縮脖子。
「高考是早戀和非早戀的分界線。」
「……你想表達什麼？」喬暖偏過頭看向何決，卻發現他目光深黯帶著隱隱灼熱的溫度，不禁怔住。
「……能不能，找你討點獎勵？」
他說這句話時幾乎緊緊貼著喬暖的耳廓，喬暖呼吸之前全是何決身上的沐浴露的香味，以及淡淡的氤氳的濕氣。這不禁讓喬暖想到幾年前蠢破天際的「浴室昏迷事件」，耳朵頓時變得通紅。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連忙一把推開何決，慌亂地摸了摸耳垂，「你先出去玩吧。」
何決眯眼輕輕笑了笑，從檯子上拿起一顆小番茄走出了廚房。
喬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半天才緩過來。
……少年血氣方剛什麼的，真的是太危險了。於是又想到了多年以前那天早上撞到的事，腦袋裡便控制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何決平時是怎麼解決的？也會偷偷看不良的東西么？那個那個的時候幻想的是誰呢？……
等她意識到時思緒已如脫韁的野馬一樣一路不受控制了，她暗罵自己真是思想齷齪愧對祖國愧對人民，將精力重新集中到做飯上來。
……不過何決的身材，真的還蠻不錯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