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隔日翟明要去談生意,這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喬暖鬆了一口氣。這是行程的最後一天,安排是游圓明園和抗戰紀念館。大約因為就要回家了,小鬼們總算消停下來,一路都很順利。他們坐第二天清晨的火車返程,於是晚上在酒店裡自發地辦起了送別會。

喬暖和甘憶被敬了一輪酒,對這些小傢伙的熱情實在有些招架不住,便找了要去洗手間的借口離開了歡送會現場,到大廳去休息。

還沒坐一會兒,突然有學生慌慌張張地跑來:「小喬老師,打,打起來了!」

喬暖和甘憶嚇了一跳,立即跟著那學生跑回現場。

只見房間中間兩個學生正揪著對方的衣領,相互扭打。他們周圍有學生想上去勸架,然而被呼來喝去的拳頭嚇到,不敢貿然上前。

喬暖和甘憶連忙從人群中擠過去,頂著被誤傷的風險,一人抱住一個學生的腰,使勁將兩人拉開。喬暖擠進兩人中間,把自己抱住的穿藍色衣服的學生往外推,而藍衣服使勁掙扎,一面從喬暖的身側探出頭去,繼續挑釁:「你他媽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我、操、你……」

這整句髒得喬暖忍不住皺眉,一面鎮壓藍衣服的反抗,一邊把他繼續往前推。

「你剛剛說什麼?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遍!」

「說就說你以為老子怕你!我、操……」

「小喬老師!小心!」

喬暖聞言立即回頭,見甘憶抱著的那男生從桌上拎起了一隻啤酒瓶子,高舉過頭,就要往她這邊砸過來,喬暖條件反射般地抱住腦袋。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影撲到她面前,啤酒瓶子應聲而至,砸到額頭上,「啪」地一聲碎開,碎片濺了一地。

房間陡然安靜了兩秒,隨即爆發出一陣尖叫。

喬暖鬆開手,睜開眼睛,當下愣住:「何決!」

「唔。」何決晃了晃,抬手捂住額頭。

喬暖掰開他的手,查看傷勢,卻見他手掌一片鮮紅,血沿著額頭上猙獰的傷口蜿蜒往下,慢慢地流到了眼角。

「你們快去喊人啊!快喊人啊!」喬暖朝身邊嚇傻了的眾人大喊,聲音裡帶著顫抖的哭腔。周圍人如夢初醒,甘憶連忙掏手機打電話,其他反應過來的學生也都跑出去叫人。

何決進手術室後,喬暖給何決的媽媽打了一個電話,撥號的時候,手兀自微微顫抖。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靜靜等著,攤開手發現指甲縫裡還有沒洗乾淨的血跡,已經氧化成了暗紅色。

甘憶坐在她身邊,扶著她的肩。而周小虹則是靠著牆壁,時不時地來回走動。

不一會兒,接到消息的翟明匆匆趕來,彎腰手撐著膝蓋喘了半天的氣,呼吸稍微緩過來之後,問周小虹:「怎麼樣了?」

「還不知道,剛進去,應該問題不大。」

「打架的人呢?」

「在外面車上等著。」

翟明擦了擦額上的薄汗,見喬暖木然地坐在長椅上看著手掌,走過去蹲下,握住她的手,「喬暖?」

喬暖獃獃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不會有事。」

喬暖看了看被握住的手,輕輕掙開。

她的動作充滿了抗拒的意味,翟明不禁皺了皺眉。注意到了翟明動作的周小虹,則是像是觸電一般立即別過了目光。

「何決是擋著喬暖才受的傷,所以喬暖有點怕。」甘憶解釋。

「別怕,我會好好處理,」翟明站起來拍了拍喬暖的肩,「我先去車上問問。」

翟明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手術室們打開,護士扶著何決慢慢地走了出來。何決頭上包著一圈繃帶,臉色則蒼白得嚇人。

喬暖連忙迎上去,問:「醫生,他要不要緊?」

「沒什麼大事,就微血管破裂,出血有點嚇人,縫了三針。玻璃碴子都清乾淨了,還好沒進到眼睛裡去。打幾天消炎針就好了……」

喬暖鬆了口氣,兀自覺得心有餘悸。

何決進病房沒多久,何媽媽就趕到了,見何決面無血色得躺在那裡,心疼得不行,上前幾步抓住他的手,「我聽你趙伯母說你來了B市,怎麼都來一個星期了電話都不給我打一個,還出了這麼大的事。」

「沒多大事。」

「眼睛都差點瞎了還沒多大事,你也不考慮我接到喬暖電話時擔驚受怕的心情。」

周小虹去繳醫藥費了,喬暖則和甘憶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何媽媽和何決聊了一會兒,確認何決沒事了才鬆開手,看向站在一旁的喬暖,「喬暖啊,你是姐姐,怎麼會讓何決這個當弟弟的發生這麼危險的事呢?」

「對不起,張阿姨,是我的錯……」

「不關你的事。」何決打斷她。

何媽媽向喬暖投去探詢的目光,喬暖嘴角往上扯了扯,「是我的問題,身為輔導員沒能管好營里的學生。」

「說是拿啤酒瓶子砸的?這才多大啊就喝酒。」何媽媽的語氣雖然不重,但是句句都暗藏鋒芒。

「是最後一天,老師們有事都不在,確實管不住。」

「那你們管事的老師去了哪裡?」

「媽!」何決出聲,「喬暖只是做兼職的,你為難她幹什麼,管事的是錢正風,你應該去問他怎麼帶的學生。」

何媽媽目光閃了閃,勾起一個笑,「喬暖你別在意,我太擔心小決了,絕對沒有為難你的意思。」

喬暖勾了勾嘴角,「不會,確實是我管理不力。」

正說話間,翟明推門進來,見到何媽媽,頓了一秒,立即笑著迎上前伸出手:「是何決的家長吧?」

何媽媽淺淺地握了握,問:「你是?」

「我是冬令營的負責人……」翟明介紹完自己又和何媽媽寒暄一番,突然轉向喬暖,說:「小喬,你去幫我給何決買點水果。」

喬暖「哦」一聲,明白翟明是想讓她們迴避,便拉著甘憶走出了病房。

甘憶先回了車上,喬暖買了幾斤蘋果和香蕉,又在外面晃蕩了很久,估摸著何媽媽和翟明應該談好賠償的問題了,這才慢騰騰地往回走。

翟明站在病房外面吸煙,見喬暖回來了,笑了笑,「你把水果先放進去吧,出來我跟你說點事兒。」

最終喬暖跟著翟明出了醫院,到了一個小廣場上。天冷,廣場上沒幾個人。喬暖縮了縮脖子,問:「什麼事?」

「你跟何決是什麼關係?」

「算是我弟弟,怎麼了?」

「他媽媽,也就是張女士……跟七中關係不淺。」

喬暖立即猜到翟明要說什麼,心裡陡然一沉,率先搖了搖頭,「這個事我說不上話,何決都勸不動他媽媽。」

「你不肯幫我?」

「翟總,你別為難我。」

「上次你不肯簽字我可以理解,但是這次是為什麼,你只需要去跟張女士說一說,至於成不成,都不怪你。」

「何決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怎麼好意思去要求張阿姨,她做什麼決定我都沒權利干涉。」喬暖仰頭看著翟明,語氣堅決。

翟明沉默良久,再開口時語氣已有些冰冷,「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肯幫我?」

「不是不肯,是無能為力。」

「喬暖,我很失望。」

喬暖咬了咬唇,轉過頭輕聲說:「翟總,我聽見你和周小虹的對話了。」

翟明迅速地眯起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說,你太世故,我太單純,說不定反而可以。可是現在我覺得,恐怕不行。我們的路太不一樣,你放不下你的猜忌,什麼事都可以成為你的砝碼。可是我……我……」她無法再說下去,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沒打算非得走到這一步,攤開來讓彼此都難堪。可是「較真」,大約是她這一輩子都改不掉的陋習了。

翟明很久都沒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煙,叼在嘴裡,拿出打火機,然而半天都沒打燃。他把煙往地上使勁一扔,暗罵一句,「你他媽不相信我是真喜歡你?」

喬暖覺得鼻子一酸,心裡沉甸甸的,卻什麼都說不出。

翟明沒等到她回答,也不再說什麼了,「你是留在這裡還是回酒店?」

「我,我想陪陪何決。」

「那行,我把工資結給你,你方便了就去酒店把行李收一下。你就留在這裡吧,不用跟團回W市。」

「翟總……謝謝你……對不起。」

「行了行了,咱倆誰都不欠誰。我就是不該招你進來,簡直就一掃把星。這趟白做了別說賺,不虧錢就謝天謝地了……走吧,送你回醫院。」

回病房時,張阿姨已經不在了。何決聽到開門的聲音,忙伸手打開了床邊的檯燈。

喬暖走到床邊坐下,「還沒睡?」

何決沒答,看了看她的臉色,問:「心情不好?」

「嗯……又失戀了。」

「……」

喬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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