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師父&小絮

今天是唐絮隨樓襲月到宅里的第四十六天,也是她的十歲生日。

樓襲月沒有問起過,唐絮也不敢去提。

入夜後,她躺在床上默默許願,希望明早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師父,然後帶著這個小希望,興奮地輾轉反側半夜才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耳廓突然覺得一陣痛楚,隨後耳畔的一聲大吼,把她的三魂六魄全部嚇飛了出去。

「懶鬼,還不起床——!」

唐絮驀然張開眼睛,望著前方那張清秀的臉龐呆了一瞬間。啊,睡過頭了……願望不能成真了。

白謙氣鼓鼓著腮幫子,瞪著她嘀咕說:「又笨又懶又貪吃,長得又丑,真不知道公子看上你什麼,把你帶回來……」唐絮心裡憋著火,猶自不吭聲地坐起身,披上外衣,穿上鞋襪,然後捧上水盆把頭一甩,大大咧咧的往外走去。從始至終,都當白謙是個透明人。

白謙在身後環抱著雙臂,一臉心知肚明,眯著眼對她道:「公子今早外出了,不在家裡。」

唐絮腳步猛地頓下。半晌後,挺得筆直的小肩膀垮了下去。

白謙走近她身旁說:「既然公子不再,我打算試做一種新菜式。你來幫我。」完全是趾高氣揚的口氣。

唐絮一瞪他,「憑什麼。」

白謙眼珠子一轉,意味深長的笑了兩聲:「不知道是誰,半夜三更跑去公子房前蹲著偷……」唐絮把手裡的盆子一丟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巴,急道:「好好好,你要我做什麼,說吧。」

白謙奸計得逞,笑得愈發得瑟起來:「很簡單。幫我掏鳥蛋去。」

掏鳥蛋?唐絮一下子傻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白謙已經拽著她跑出了門。

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一棵大樹下,白謙指著高處樹蔭濃密的枝椏道,「看,就是那裡。」唐絮仰起頭,很費力地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頓時望樹興嘆,暗自咂舌。好高啊。她以前可從來沒爬過樹,有些悻悻然地對白謙開口道:「白謙,我不會……」

「哎喲,不知道是誰,半夜三更跑去……」

「別說了!」唐絮怒吼,挽起袖子蹭蹭蹭地跑了過去,仰頭一望,不就是爬樹嗎,還難得了她?雙臂費力地抱住樹榦,手腳並用的往上撲騰。

「腳,腳,你的腳倒是用力呀~」

笨白謙。

「喂!你沒吃飯呀!手抱穩了。」

臭白謙!

「誒~你怎麼爬上去又掉下來了?你倒是趕緊的呀!」

該死的白謙!!

唐絮忍無可忍,像樹熊一樣趴在樹榦上,艱難地扭頭沖白謙吼道:「你厲害,你怎麼不自己來?!」

白謙眸子發亮,狡黠一笑:「這姿勢多不雅觀呀,我怎麼做得出來。」

唐絮磨牙,你做不出,我就無所謂了?

在這時候,白謙繼續催促起來:「快點快點,要是公子回來發現你沒去練武,看你怎麼交代。」

唐絮在心裡再記下了這一筆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深吸口氣接著緩慢地往上爬。好不容易快到樹頂了,唐絮的眼睛被葉子遮住完全瞧不見鳥窩在哪裡,她也不敢胡亂鬆手去扒開,只得大聲喊道:「白謙,鳥窩在哪兒?」

「你的左手邊。」白謙優哉游哉的聲音傳來。

唐絮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扒開樹葉,臉上被枝葉颳得生疼,忍不住再問:「快摸到了嗎?」

「快了,你手再伸長點。」

唐絮只得照做,手指探出四處摸索卻還是沒有碰到鳥窩,頓時她不無好氣地喊道:「白謙,你就不能說准一點嗎,還差多遠?」

「三寸。」

一道悅耳的溫柔嗓音不緊不慢地道。頃刻間,唐絮全身石化。

她僵硬地轉動脖子往下望去,當瞧見樹葉掩映中透過的那一抹月白色,心中驚跳,手臂登時失力直往下摔去!

「啊——!師……」

後話在撞入一個意料之外的溫暖懷抱時,陡然堵在了喉嚨里。

唐絮驚魂未定地抓住那人的衣襟,大瞪著眼睛傻看著他。樓襲月對她微微一笑,扶她在地上站好,迷人的眼眸彎起,「師父的小絮真能幹,都會爬樹了。」唐絮的臉窘得一下燒了起來,垂著腦袋面紅耳赤地支吾道:「那個,我,我是……」樓襲月截下她的話問:「小絮是要那個?」唐絮一愣,轉瞬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樹上的鳥窩,遲疑著點了點頭。

下一瞬,只見樓襲月屈指輕輕一彈,一道破空之音響起,而後垂袖一卷,像變戲法一樣手裡突然就多了一件東西。

唐絮驚詫地合不上嘴,愣愣地接過樓襲月遞來的東西,捧著胸前說了聲:「謝謝師父。」卻在這時候,猛然發現樓襲月手指上有一道小傷口。

「師父,你受傷了?!」唐絮驚呼道。樓襲月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傷口還在流血,勾了勾嘴角說:「所謂的名門正派,也是會用暗器偷襲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的。」話剛出口,突然一驚。

唐絮一見他受傷臉色都變了,甩了手裡的鳥窩雙手去捧住樓襲月的手,「師父,痛嗎?」

痛?樓襲月微微一愣。他早已忘記了,自己原來也會覺得痛。

剛要開口說話,驀然瞧見唐絮低下頭,湊上去含住了他的指頭,粉|嫩的小舌頭在傷口上舔舐著。

血漸漸止住了。樓襲月垂眸靜靜看著她像小貓一樣幫他清理著傷口,不知為何,他竟然沒有拒絕。或許是被那雙唇輕輕吸允時指尖異樣的溫暖觸感,讓他一時走了神。

過了片刻,唐絮鬆開被她舔得濕漉漉的指頭,瞧了幾眼,滿意地仰起臉笑道:「小絮以前受傷時,娘就是這樣幫我弄的,弄完就真的不那麼痛了。」

樓襲月眸色一沉,稍後不露痕迹地抽回手,平聲道:「小絮,師父昨日教你的劍招都會了嗎?」唐絮臉色訕然,低低耷拉著腦袋。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笑著,卻清冷的不帶一絲溫情的嗓音。

唐絮心頭猛地一緊。師父是生我氣了嗎?!她頓時激動地道:「師父,小絮知道錯了!小絮不該偷懶。我馬上就去練!」說完,頭也不敢抬的往回急步衝去。

樓襲月站在原地,望著那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林外。他垂眸望了一眼自己指端,臉上所有的笑容慢慢斂去。

就在方才一瞬間,他差一點殺了她。

反正最後都是要她死,對他而言何必那麼麻煩。而且練天一神功,也不必非她不可。

恰在此時,一道輕柔的足音悠悠傳來。樓襲月回眸,淡然望著翩翩向他走近的那名絕色女子,身姿娉婷,面若芙蓉。

天下絕色,不過如此。

紫嫣走到他跟前,將手臂上垂掛著的一件披風披在他的身上,柔聲軟語道:「恭喜公子得勝。」樓襲月伸出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紫嫣猝不及防,一下對視上他眼眸的剎那,面若印染上淡淡紅暈,如同抹了最艷麗的胭脂。

「公、公子……?」

「紫嫣,」樓襲月啟唇道:「如果有一天,我敗了呢?」紫嫣一怔,隨即嫣然笑語:「公子又在逗趣紫嫣了。紫嫣記得,公子從未敗過,以後也不會。」

樓襲月的指腹在她光潔尖俏的下巴細細摩挲著,笑道:「對,我從未敗過。」也永遠不會敗。我絕不會像我那位父親,為了區區一名女子,敗得如此徹底。

自那日後,唐絮埋頭苦練了一個多月,就算手掌被摸出了血泡她也不休息。血泡破了,每次拿劍都痛得鑽心,唐絮就咬牙用布條纏住手掌,然後接著努力練習。

直到最後,當著樓襲月的面練完整套劍法時,她從那雙瑩玉般的黑眸里窺見一抹清淺笑意,才終於長舒出一口氣。

「劍法算是熟悉了。」樓襲月頜首道,「只是內功心法還得多練。」唐絮忙拜下:「是,徒兒記住了。」「嗯。」樓襲月點頭,站起身走開了。

唐絮望著他背影張了張嘴巴,卻沒有說出口。

今天是除夕。在唐絮的記憶中,是個很熱鬧很喜慶的日子,娘還會做一桌子好吃的飯菜,也准許她多吃兩顆糖。可如今,宅里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空落落的大院子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讓她甚至惶然覺得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日子。

到晚上,紫嫣將飯菜擺好讓唐絮先坐下,告訴她白謙正在煮餃子。唐絮愕然問她:「紫嫣姐,今天真是除夕?」紫嫣揉了揉她的頭髮,溫婉地笑著說:「是呀。」唐絮目光往四處一掃,狐疑地問:「那師父呢?他怎麼不來?」年夜飯,不都是一家團圓一起吃的嗎?

紫嫣聞言笑容微收,轉而又笑道:「公子說沒胃口,不吃了。」唐絮略微一想,站了起來:「我們可以把餃子給師父送去的。」「別,別去了。」紫嫣慌忙拉住了她,在心底暗嘆了口氣。思道這孩子還是和公子相處的時間太短,沒摸清公子的脾氣。公子都說不要了,誰還敢去送?

所以,她萬萬沒想到,半個時辰後唐絮會捧著一個瓷蠱出現在樓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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