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傅寒聲,請你不要老

這場心理治療,費時三個半小時。

傅寒聲送心理醫生離開,簡單的聊了幾句,這位心理醫生頗有職業操守,極力保護患者的隱私,即便是面對傅寒聲也是三緘其口,只禮貌叮囑傅寒聲,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可以帶傅太太外出走一走。

外出走走嗎?

傅寒聲轉身看了一眼蕭瀟,她斜倚著門框看著他和心理醫生,離得遠,但可以想像她漆黑的眸,濃密捲曲的睫毛,雖沒有淺嗔輕笑,但有些氣質是與生俱來的,無需言語,簡單的一舉一動便可窺探端詳。

看來,心理談話還是頗有成效的,儘管傅寒聲並不知道蕭瀟和醫生都談了一些什麼話,但蕭瀟的心情明顯好轉了很多。

傅寒聲決定趁熱打鐵遨。

「有沒有想去的國家,或是國內城市?」送走心理醫生,傅寒聲摟著蕭瀟進屋。

「怎麼會忽然這麼問?」

傅寒聲說:「一起外出走走,散散心。」

蕭瀟直接婉拒:「最近事情比較多,怕是走不開。」

「國外?」傅寒聲並沒有放棄。

「太遠。」

傅寒聲又問:「國內?」

「有點遠。」

傅寒聲點頭,在態度上是比較強勢的:「那就C市吧!暖春很適合郊遊,再說郊區正是采草莓的季節,明天我們一起過去。」

他這是決定的語氣,蕭瀟並未多說,出去走走也好,不過是一天來回,離得近,倒也無妨。

回到客廳,傅寒聲倒了杯水遞給蕭瀟,蕭瀟也確實是渴了,捧著水杯,指尖溫暖漸漸有了熱度,這時耳邊傳來了傅寒聲的話:「喝完水,我們一起回傅家看望老太太。」

「……」蕭瀟不作聲,目光從他臉上淺淺掠過。

傅寒聲將她臉上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不動神色道:「吃完午飯我們就離開,不多耽擱。」

蕭瀟低頭慢慢喝水,傅寒聲上樓幫蕭瀟拿了一件薄外套就下了樓,回到客廳,見蕭瀟還低著頭不緊不慢的喝著水,也不催她,只站在一旁微笑著等她。

那水,蕭瀟喝得慢,一杯水能喝十分鐘左右嗎?況且還是溫水,一點也不燙,張嘴就能喝,但一杯溫水消磨到了這個時候,早已變涼了。

傅寒聲取走蕭瀟手中的杯子,重新換了一杯溫水給她,眼眸溫軟的看著她喝。

他不催,蕭瀟喝得再慢也不催。

這一刻,傅寒聲心裡的滋味並不好受,他知道妻子在有意拖延時間,拖得越晚越好,如果可以不去,她怕是會直接鬆一口氣。

是心疼。

傅寒聲知道,定是母親和姑姑的態度刺傷了她,否則她不會這麼心生遲疑,看到她把糾結藏得嚴嚴實實,傅寒聲真想鬆口告訴妻子不去了,哪都不去了,但前不久他才剛剛說服母親,眼下如果兩人再不去,怎麼也說不過去。

去吧,去吧!

他這麼想著,心裡卻是嘆了一口氣,他拿走蕭瀟手裡的水杯,攬著她的肩往外走:「快到午餐飯點,水喝得太多,午餐該吃不下了。」

蕭瀟心裡也在嘆氣,隨他上了車,調整了情緒,終於開口問:「老太太身體怎麼樣了?」

「很好。」傅寒聲言簡意賅。

蕭瀟應了一聲,一路上都沒再說話,只靜靜地望著窗外。後來傅寒聲握住了她的手:「吃完飯,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你母親。」

聽到「母親」,蕭瀟指尖在傅寒聲的掌心裡顫動了一下,他把她摟在懷裡,安撫道:「我們看一眼就回來。」

蕭瀟貼靠著他的胸口,那裡傳來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是他的心跳聲。蕭瀟鬆懈下來,看看吧!哪怕只是看一眼。

中午傅宅用餐,傅寒聲和蕭瀟姍姍來遲,溫月華倒也沒說什麼,坐在餐桌上,只回頭看了一眼傭人:「開飯吧!」

觸目所望,餐廳傢具依然有著歲月沉澱的痕迹,就連滲透入室的陽光也閃爍著溫暖色,氣氛看似平靜,也只是看似罷了。

初入傅宅,蕭瀟見到溫月華和傅安笛,分別叫了一聲「媽」和「姑姑」,長輩道了聲「來了」,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的表情,不同以往的是,少了親熱和寒暄勁頭,如此熟悉,卻又那般陌生。

同桌用餐,幸虧有寧波在。寧波在這股詭異的氣氛里坐立難安,剎那間化身成了話嘮,所謂新話題面面俱到,顧慮到了所有人,一問一答,忙得不可開交。

蕭瀟始終都很安靜,溫月華話語不多,偶爾散漫應話,多是一語帶過,興緻缺缺。溫月華那麼沉默,所以新菜上桌,當她開口同蕭瀟說話時,蕭瀟心裡是有些發愣的。

溫月華說:「瀟瀟,嘗一嘗魚丸,廚師手工打出來的,味道還不錯。」

溫月華開了口,蕭瀟拿起筷子去夾魚丸,但魚丸實在是太滑了,丸子從筷子里滾落,沿著桌面就掉到了地毯上。

蕭瀟有些尷尬了,抽了一張面紙正要低頭撿魚丸時,溫月華說話了,傅安笛也說話了。

溫月華說:「哎瀟瀟,不要撿了。」

傅安笛叫傭人簡單收拾一下。

蕭瀟收起尷尬,直起身坐好,面前出現了一隻白瓷勺子,舀了一隻魚丸放在蕭瀟面前的碟子里,蕭瀟轉眸看去,是坐在她身旁的傅寒聲,他嘴角有笑,眼神示意她嘗嘗。

席間,寧波見蕭瀟手上有細碎的傷痕,好奇的問:「小嫂子,你手怎麼了?」

並非每個問題都需要一一回答的,蕭瀟僅是看著寧波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話題被傅寒聲迅速轉移,傅寒聲問傅安笛打算什麼時候回國?

「你看這傅家宅院,如今只有你母親一個人在這裡,每天睜開眼睛,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哎——」傅安笛說著,目光轉向溫月華,並伸手握住了溫月華的手,無奈的笑:「嫂子,我再陪你多待一段時間吧!就怕住久了,招你煩。」

溫月華反手握著傅安笛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微笑替代了未出口的話語。

蕭瀟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吃得滿心惻然,幾度晃神。

這是一頓再簡單不過的家常便飯,若是以前,飯後溫月華會握著蕭瀟的手,婆媳兩人去院子里轉一轉,淺淡的聊會天,但如今——

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吃罷飯,溫月華對蕭瀟笑了笑:「你和履善陪你傅姑姑說說話,我先回房休息一會兒。」

客廳和傅姑姑聊天,談話數次陷入沉默,最後傅姑姑有眼力勁,站起身道:「我去廚房準備一些水果。」

傅寒聲心裡是不悅的,但他什麼也沒說,握著蕭瀟的手,聲音溫和:「外面天氣好,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蕭瀟察覺自己的手被傅寒聲握緊,身體帶離沙發,一起出了客廳。

庭院走了一程,隱約聽到花園一側,寧波正在打電話,傅寒聲和蕭瀟默契的折返身回去。

三月下旬的陽光很溫暖,就連空氣也是暖意融融,兩人坐在了廊檐下的台階上,他是一個很紳士的男人,蕭瀟坐下之前,他找了東西墊在了台階上,反倒是他,就那麼不拘小節的坐在了蕭瀟的身邊。

傅寒聲問:「午飯吃飽了嗎?」

「飽了。」

他笑,眸子不經意間落在了她的運動鞋上:「鞋帶鬆了。」

蕭瀟低頭去看,卻只看到傅寒聲低下的頭,他半彎著腰幫她系鞋帶,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能夠清楚的看到他漆黑的發。

漆黑嗎?

系完鞋帶,傅寒聲抬頭,就對上了蕭瀟的目光,見她眼眸深深地看著他,笑著問:「怎麼了?」

「發現一根白髮。」蕭瀟的嗓子有些發乾。

傅寒聲怔了一下,已經有白髮了嗎?他心裡是有一些複雜的,但跟蕭瀟說話的語氣卻很輕鬆:「不打緊,拔掉就好了。」

他說著,看著妻子:「瀟瀟幫我拔。」

「會疼。」

「拔吧!」

他把頭低了下來,蕭瀟找到那根白髮,拔掉的那一瞬間,眼眶忽然一酸,傅寒聲正要抬頭時,蕭瀟卻環住了他的脖子。

傅寒聲身體僵了一下,感覺蕭瀟抬手撫摸著他的發,她的聲音很輕:「你怎麼就有白頭髮了呢?」

傅寒聲抱著她,半開玩笑:「老了。」

「32歲,不老。」蕭瀟眼睛濕濕地。

傅寒聲笑了:「跟你相比,我確實是老了一些,有白頭髮很正常。」

「你不要老,傅寒聲。」

蕭瀟輕輕地伏在了傅寒聲的肩膀上,距離那麼近,近得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傅寒聲的胸口被某件重物重擊了一下,他靠近她耳邊說:「不老,不老啊!」

客廳里,傅安笛把水果盤放在茶几上,一邊看著廊檐下的他和她,一邊心不在焉的倒著水,一時不察,水從杯子里溢了出來,燙到了她的手,也拉回了她的心神。

傅安笛連忙甩了甩手,快步走進洗手間,冷水沖洗手指時,傅安笛又是好一陣失神,微不可聞的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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