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婚姻沙漠,傷痛來得那麼凶

傅寒聲在32歲這一年,他在婚姻里邂逅了前所未有的歡喜和期待,誰曾想澳洲之行,國內竟是天翻地覆,當蕭瀟床照映入眼底,他在震驚之餘,更是有一股陰戾之氣驟然竄出傖。

埋藏在骨血里的殘暴,終於在那一刻迫壓著他的神經。

他是家族恩怨的受害者,多年來如履薄冰,再苦,再難,都不曾流過一滴淚。回國後的傅寒聲,人人看他風光無限,卻不知他的內心早已是滿目瘡痍。

為了娶唐家阿媯,他費盡心機。結婚後處處討好,只為她唇角一抹笑,只為她不再避他如蛇蠍,他做到了,他的美好生活正在上演,卻被一雙幕後黑手給殘忍絞殺了。

床照曝光,他知她被算計,知她痛苦,他了解她的所有不能說,他的瀟瀟,他本該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但他面對她,所有的情緒全都變了質。

他可以欺騙自己的言行舉止,卻不能欺騙他的痛覺,那是他的妻子,是他想擁有霸佔一輩子的妻子,他清楚記得歡愛之餘,她在他身下的所有細微處,她溫順承受,有時候被他撩撥急了,會惱惱的看著他,喘息著警告他:「傅寒聲——」

主卧室大床,她的臉龐被桃紅暈染,漆黑的眼眸里彷彿籠罩著一層水汽,那水汽源於他在床事上的貪得無厭。

他迷戀她,這種迷戀足以化成最傷人的刀,最失控的冷箭,對於一個佔有慾極其濃烈的人來說,這樣的床照風雲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

他在怪誰?

他在怪她不聽話的同時,是不是也在怪他自己?她是他妻子,但他卻沒有保護好她,讓她遭遇這種事,全都是他的錯。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但他的嫉妒和悲愴卻在剎那間統統跑出來作祟,那是一個男人,一個為人夫最基本的不能容忍。

怎不想對她溫柔相待?但看到她,何嘗不是一種精神折磨?看到她,就會想起那些床照,想起她和蘇越床上糾纏,想起她被蘇越…袋…

不能想,那些照片是毒,是長在心裡的一顆瘤,它會摧毀他的冷靜,讓他在鬱結難舒之下,變成一個憤怒凶戾的人。

床照曝光發生在3月6日,清晨平地一聲雷,不僅在C市砸出了一個大坑,更是在他的心裡砸出了一口深井,那裡空蕩蕩的,卻不知該怎麼填補?

3月7日凌晨,母親溫月華暈倒,老太太清晨醒來,就一直躺在床上抹眼淚,她一遍一遍的問:「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他不應話,心裡卻在想,是啊,為什麼會這樣?若是算計他還好一些,他是一個男人,縱使丟人又會丟到哪裡去呢?無非是被他人嗤笑一聲風流,但怎能是他的妻子,那些流出去的圖片,縱使他散盡千金,依然無法清除殆盡。

「你和瀟瀟還能過得下去嗎?如果你要和她離婚——」

32歲的男人了,他在那一秒的時間裡,忽然像個慌亂失措的少年,急急打斷了溫月華的話,他一連說了好幾個「不」,說得急,換來了他劇烈的咳嗽。

溫月華閉口不說了,她靠坐在床上,臉上儘是蒼白和頹敗色,良久之後,乾涸的唇顫動了一下:「去找醫生看看吧!」

咳得太厲害了。

傅寒聲在3月6日晚,本就喝了酒,凌晨趕往醫院,車窗大開,夜風呼呼的往車裡灌,後來在醫院裡,守了溫月華好幾個小時,一大清早只覺得頭重腳輕。

離開病房,高彥上前:「先生,太太前不久來過,後來又離開了。」

傅寒聲似是沒聽到高彥的話,他機械的走著路,醫院走廊里,晨曦燈光未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只餘光影投落在地面上悄然遊走,背影孤寂。

他不能聽她的名字,不能看到她,否則心會痛,彷彿有人掐著他的呼吸一般,他怕自己會崩潰。

傅寒聲終究還是崩潰了,那樣的崩潰不在表面,而在內心。

凌晨從錦繡園開來的座駕停放在醫院停車場,張海生開車,高彥打開副駕駛車門時,發出了一道訝異聲。

「怎麼了?」周毅站在另一輛座駕車身旁,聞聲走過來,看了車門上方,皺眉道:「誰受傷了?」

車門上方,鮮血乾涸。

傅寒聲手指用力的掐住,胸口驟然痛的快要停止了跳動,周毅他們後來都說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沒聽清。

他記得,他開車離去時,蕭瀟的手還放在車門上——

停車場,有一種痛,它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他坐在後車座里,身體發抖,最後道了聲「開車」,竟是隱有顫音。

錦繡園外面聚滿了記者,警衛無輪休,一天24小時值班在門口,為的就是不影響其他業主正常出入,傅寒聲回錦繡園換衣服,共計三輛車,一前一後兩輛車開道護衛,他坐中間座駕,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黑漆漆的玻璃,裡面的人卻能把外面的人和物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看。

錦繡園是他的家,是他滿心歡喜的家,以前每次回來,幾乎都能看到她的身影:花園裡看書的蕭瀟,倚在陽台上微微含笑的蕭瀟,開門遞給他拖鞋的蕭瀟……

下車,他看著花園,沒人;抬眸看了一眼陽台,也沒人;站在門口,他竟望而卻步,=。

門開了,沒有人站在玄關處等他,傅寒聲的眼睛濕了。

是的,暗中保護她的人告訴他,她去了南京。

他在玄關處站了一會兒,這才開始往客廳走,客廳原本被他砸得慘不忍睹,這事他有記憶,昨晚上樓後便再也沒有下來,凌晨聽說老太太出事,衝下樓就往外面跑,哪裡有時間看上一眼客廳?

客廳,他看到了。

地面很乾凈,茶几缺了一角,電視半掛在牆壁上,室內一角堆滿了破碎的瓷器。

茶几上,有東西進入他的視線之內,有血流蔓延至腦海,他滿目血絲,一步步走過去,眼前竟是一片發黑。

他在茶几前止步,卻是再也支撐不住全身的力量,撐著茶几緩緩蹲下身體。那是他之前購置的器皿,全部都是左手瓷具,他在盛怒之下摔碎了它們,但它們卻被蕭瀟用玻璃膠重新黏合在了一起。

那是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他死死的盯著擺在茶几上的幾隻茶杯,裂痕遍布,有些甚至還缺了一角——

傅寒聲太痛了,他痛得胸口發疼,體內的負面情緒沖刷到了極限,禁不住悲從中來,他捂著臉,竟是好半天都沒能站起來。

那是出事後,傅寒聲第一次去醫院看蘇越。周毅不知道,高彥等人不知道,就連余鋒等醫護人員也不知道,那個傲氣的男人,那個身為床照女主角丈夫的男人,當他面對蘇越時,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如刀割。

若是他暴揍蘇越一頓,或是失控掐死蘇越,那也是為人夫的人之常情,但他沒有,或許說是被他剋制隱忍了。

病房寂靜一片,除了蘇越的講話聲。

蘇越對吸食毒品後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他不可能知道徐書赫,他能講的實在是不多,唯有一個方之涵。

傅寒聲坐在病房一角,他出神的望著窗外,是三月暖人的春,可流淌在他身體里的血液卻是冷的。也許那不是冷,他的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似是聽到蘇越在說些什麼,又似是什麼也沒聽到。

不知何時,蘇越止了話,他痛苦地閉著眼睛:「傅先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蕭瀟,她也是受害者。」

蘇越這麼說著,彷彿正有一把刀在凌遲著他的內心,那是對蕭瀟的愧疚,更是對他自身的厭惡。

「……我多想殺了你。」傅寒聲忍不住咳了起來,他虛晃著站起身:「但我不能,你是蕭暮雨的胞兄,你說,我如果把你給殺了,她該有多恨我啊!」

所以,不動,他連動一下,都畏手畏腳,膽顫心驚,他自己苦,自己痛,他是傅寒聲,痛著痛著,也就百鍊成鋼,無堅不摧了。

C市中午11點半,傅寒聲飛往南京。高空飛行,他不再像往日一樣在飛機上辦公、看書,而是望著舷窗外的雲層,任由自己沉沉入夢。

沒有處心積慮,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迷茫痛苦,他在持續發燒,混混沌沌的思緒里,做了一場零零落落的夢。

夢裡,他全身發冷,蕭瀟握著他的手:「暖暖就不冷了。」

周毅將一條毛毯蓋在了傅寒聲的身上,卻見熟睡中的他,眼角似是有水光轉瞬間隱沒在了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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