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一種凝望,叫微微一笑

2007年春末,傅寒聲和蕭瀟簽訂了兩年婚約協議。

2007年盛夏,蕭暮雨去世前一個月。

南京醫院,蕭瀟離開病房打水,當時蕭瀟電話在響。手機在蕭瀟的雙肩背包里放著,蕭暮雨翻找手機時,被他看到了那份婚期協議。

蕭暮雨在蕭瀟手機里找到了周毅的電話。周毅,蕭暮雨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傅寒聲的得力助手,一個叫周毅,另外一個叫華臻,這是金融圈眾所周知的事。

一通電話打給周毅,蕭暮雨說:「我想見見傅先生。」

傅寒聲當時在國外,他是在某天凌晨走進病房的。那是傅寒聲和蕭暮雨第一次正式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礬。

蕭暮雨幾日前病重,戴著呼吸機,連話也說不出。所以,傅寒聲在窗前說話,蕭暮雨躺在床上聆聽。

傅寒聲知道蕭暮雨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在懼怕什麼,所以他引用了柏拉圖的話:我以為小鳥飛不過滄海,是因為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十年以後我才發現,不是小鳥飛不過去,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

他問蕭暮雨:「這種無望,你懂么?」

「你安心走吧,只要她翅膀還在,我在滄海那頭等她。」這是傅寒聲對蕭暮雨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日,蕭暮雨提筆,在紙頁上吃力的寫了這麼一行字:「不要傷害她,不要讓她一個人……」

2008年2月6日,這裡是南京,是蕭家父子的安息地。蕭暮雨墓碑前,傅寒聲沒有逗留,已亡者佔據妻子心頭,他無法坦然處之,他怎能逗留?若是妻子面臨墓碑難過,他……也該難過了,所以他避開了。

況且,有他在,她或許會不自在吧?

蕭瀟走過來時,就看到傅寒聲坐在墓園台階上,旁邊散落著一些枯枝,他撿了一根細細的枯枝,一截一截的折斷……

蕭瀟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烏黑的發,心裡濕漉漉的,彷彿滋生出了無數的海草,輕輕的撩撥著她的心。

此刻,他不是首富傅寒聲,只是一個男子,一個無聲給予她溫暖的男子。

「地上不臟嗎?」

她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頭看她,眸子深邃,嘴角慢慢的浮上了一抹微笑,站起身的時候,順手拍了拍身後的灰塵,他以為她還要再待上一會兒,所以才會尋地方坐下來歇歇。

祭拜完了嗎?

傅寒聲垂眸看了一眼腕錶時間,中午11:30左右,開口問蕭瀟:「還有要祭拜的長輩嗎?」

還有一位,也就是莫老太太。

坐車趕到郊區,莫老太太的墓碑前,還有一些紙錢被風熄滅火焰,尚未燒完。蕭瀟泛下心頭疑惑,難道是蘇越?他曾在幾日前給她打過電話,說他會和蘇父一起前往南京,所以還是很有可能的。

蕭瀟蹲在墓碑前,把紙錢點燃。傅寒聲站在一旁,是一個涵養極好的人,一路上並不追問墓碑主人是誰,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和等待。

計程車在山坡下等著,回市區的途中,車載廣播正在播報除夕跨年晚會外露節目單,猜測將會出現哪些明星……

車裡,他始終都握著她的手,偶爾會問她是否餓了?

2007年的時候,蕭瀟天地一片灰暗,她那時候不曾知道,在她至親去世後,還會有一個男人,如此關心她的衣食住行。

暮雨去世後,每次回南京,她都會覺得很冷,很空。但此刻,她的心是安靜的,他就在她身旁,彷彿能承載她所有的喜悲。

蕭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緣?

在南京吃得午飯,點了幾道菜,一上午跑了太多地方,兩人都餓壞了。吃罷飯,他把餐巾遞給她,前去櫃檯結賬:「你呀,如果每次都能吃這麼多,我也不至於發愁了。」

蕭瀟回頭掃了一眼飯桌,好幾個盤子都快見底了,今天確實是吃多了。若是每天都這麼吃的話,不成,會吃成胖豬的。

機票是之前就訂好的,時間還很寬裕,兩人並不急著前去機場,傅寒聲提議坐公交車去蕭瀟大學裡轉一轉。

「在C市,還沒坐夠公交車嗎?」蕭瀟投了硬幣,和他一前一後上了車。

這是玩笑話。他在C市,曾陪她數次坐過公交車,他在本市名聲很響,如今在南京倒是很難有這麼自在的時刻。

找座位坐下,他摸了摸她的頭,黑色的眸瞳裡帶著溫潤的光:「不一樣,這裡是南京。」

南京公交車,不再是一前一後的車座距離,她不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在2008年終於如願以償坐在了她的身邊,同她一起看南京的風景。

慶幸,慶幸他在2007年把她帶到了身邊。否則,有些遺憾,將會刻在心裡一輩子。

公交車、南京街道、大學校園,俊雅不凡的男人和美麗安靜的女人,慢步行走時,縱使有人不識他們是誰,但在來來往往的行人眼裡,他們無疑是一道最獨特的風景線。

學校放假,校園裡幾乎沒有什麼人,蕭瀟一邊和傅寒聲講解著校園景緻,一邊和他沿著學校散著步。他背著手,耐心的聆聽著,嘴角笑意自始至終都未曾消散。

走到教學樓前,蕭瀟伸手拽住了傅寒聲的手臂,指著一處台階道:「我曾在那裡摔倒過,當時正下課,腳下一滑,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摔倒在地。」

傅寒聲掃了一眼台階,還挺高,短暫沉默後,他問:「受傷了嗎?」

他回憶蕭瀟身上是否還有其它傷疤處。蕭瀟身體曲線,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除了右臂傷疤,身上倒也沒有其它的疤痕,看來當時摔得並不嚴重。

「沒有受傷。」她說著,低頭笑了笑:「就是摔得有點疼。大庭廣眾之下摔了一跤,挺不好意思的。」

是女孩子的心理。愛面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傅寒聲嘴角有笑意,但心裡卻是「唉」了一聲,蕭瀟平時走路不看腳下,平衡力也不好,不是一般的多災多難。

下午乘坐飛機回C市,傅寒聲帶蕭瀟在書店裡一人買了一本書。結賬的時候,傅寒聲掃了一眼蕭瀟手裡的書籍,是一本投資金融類的書籍。

專業書籍,只要蕭瀟不覺枯燥就好。

上了飛機,傅寒聲沒想到,蕭瀟也沒想到,竟在飛機上意外邂逅了方之涵。

方之涵見到兩人,先是意外,再後卻是忍不住笑了,她說這是緣分。

確實是有緣。

方之涵說她回南京是為了祭祖……起飛在即,不宜長時間交談,傅寒聲帶著蕭瀟尋座。靠窗位置,南京那日陽光灰濛濛的,但抵達機場後,太陽卻出來了,穿過舷窗灑落在書本上,就連紙張也變得溫軟起來。

傅寒聲坐在她身旁翻看著書籍,他的手指很好看,陽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左手無名指婚戒簡約,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令人睜不開眼睛。

蕭瀟下意識摸了摸頸部,那枚女款婚戒一直掛在她的脖子上,似是成了一種習慣,就連洗澡也不曾被她摘下過,但那婚戒是何模樣,她卻從未認真的打量過。

這麼想著,空姐走了過來,遞了一張紙條給傅寒聲:「傅先生,有位方女士讓我把這張紙條交給您。」

方女士?方之涵。

方之涵在紙條上寫著:「傅董,可以和您換一下位置嗎?鄰座男人藉機搭訕,不堪其擾。」

傅寒聲回頭看了一眼方之涵,方之涵坐在走廊旁,觸及傅寒聲的視線,無奈的聳了聳肩。傅寒聲收回視線的同時,也合上了雜誌,問蕭瀟:「和方董坐在一起,沒問題嗎?」

那紙條蕭瀟也看到了,她點點頭。

傅寒聲緊了緊她的手,鬆開時,起身離座。片刻後,方之涵坐在了蕭瀟的身邊,抱歉微笑:「我這麼不識眼力勁,分開你和傅董,瀟瀟可別怪我。」

「不會。」蕭瀟合上了書,方之涵在她身旁坐著,畢竟是長輩,蕭瀟不宜因為看書,冷落了她。

飛機起飛,航程不算太遠,預計黃昏就能抵達C市。方之涵同蕭瀟閑聊,蕭瀟這才知道,方之涵是回南京拜祭亡父和亡母。

說起過年,方之涵略顯落寞,苦澀一笑:「我在南京早已沒有親人。原本還有一位繼母,但多年不聯繫,再回國卻得知繼母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這些年來,春節於我來說,一直是一個人,所以這節怎麼過,都是一樣的。」

興是「繼母」這個詞太敏感,又加上前不久,蕭瀟剛從劉院長那裡「溫習」完莫老太太的「繼母」身份,所以多看了方之涵一眼。那一眼,並沒有太多的意味,只是下意識罷了。

方之涵跟蕭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蕭瀟應聲的同時,透過座椅回頭去看傅寒聲,他正在看書,恰逢抬眸,目光就那麼直直的對上了蕭瀟。

2月6日,飛機航班由南京飛往C市。機艙里,傅寒聲和蕭瀟四目相對,恰到好處的五官輪廓異常柔和,嘴角帶著暖暖笑意。

蕭瀟也在笑,笑意清淺。

和傅寒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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