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貪念,最可怕的是貪念

周日吃罷早飯,蕭瀟上樓,傅寒聲坐在客廳里,和周毅各自拿著一份文件探討著相關細節,周毅不時的拿著鋼筆在上面記錄著要點。

一陣腳步聲傳來,傅寒聲停了話鋒,轉眸朝聲源望去,是蕭瀟。對了,此刻出門,她是要去機場,目的地是南京。

傅寒聲放下文件,眼眸看著蕭瀟時,還算柔和,他問:「消炎藥帶了嗎?岑」

因周毅在,蕭瀟不便給他擺臉色:「帶了。」

傅寒聲笑著點頭,這時沙發旁的座機響了起來,傅寒聲對蕭瀟道了聲「稍等」,微側身接起了電話。

越洋電話,很顯然是公事。

老闆講話的時候,周毅對蕭瀟微笑致敬,蕭瀟點頭,也算是打招呼了,她望著正在通話的傅寒聲,他今天穿著式樣簡單的家居裝,面龐冷峻,氣質成熟,英語流露而出盡顯簡練。他最出色的,從來都不是他的財富和外表,而是氣勢。

他的氣勢最有震懾力:強勢、霸道、陰狠、暴戾……這些特質集合在一起,漸漸匯成了一個性格鮮明的傅寒聲。

昨晚上了床,他攬她入睡,被她翻身避開了。蕭瀟這麼一避,竟忘了右臂的「紋身」,直接壓到了傷口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歡。

傅寒聲連忙起身查看,見沒事了,這才吁了一口氣,停了片刻,他似是嘆了一口氣:「睡吧!」

同床而眠,卻不再碰她。

卧室不再是黑漆漆的卧室,而是有了照明燈,她知道有燈光,他睡不著,前半夜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後來蕭瀟只知道他下床離開了。

未吃早餐前,周毅就帶著公事來找傅寒聲,於是飯桌上只有蕭瀟一人,這麼細算下來,有關於她要去南京,他未曾在這方面和她有過隻言片語。

知道蕭瀟還在客廳里站著,傅寒聲暫時停止交談,歉意一笑,望著蕭瀟道:「帶現金了嗎?」

「帶了。」

他依舊微笑著:「高彥在外面等你,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打不打電話在蕭瀟,但她點了點頭,低頭查看了一下腕錶時間:「我走了。」

「好,去吧!」他看著蕭瀟離開了客廳,坐了幾秒,察覺手裡還拿著電話,直接丟給了周毅。

周毅接替老闆的工作,打完越洋電話,他扭頭望向落地窗,那裡有一道修長挺拔的背影,傅寒聲站在那裡看著妻子乘車離開,看著那輛車逐漸消失在他的眼前,但卻一直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他知道,他的舉動傷害了她,而她此時前往南京,不管是因為什麼,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本人也希望能夠暫時避開他。

他終究再一次成為了她的避之如蛇蠍。

周毅單臂攀著沙發扶手,對著老闆的背影道:「傅先生,蘇越昨天去了南京。」

傅寒聲站在窗前沒有動作,也沒有任何回應。

在此之前,周毅一直在派人調查蘇越的身世,蘇越和蕭暮雨身為雙胞胎,但出生後,並非全都被送去了孤兒院。蘇母是通過相關介紹人抱養的蘇越,而蕭暮雨大概是身體不好,所以才會被家人丟棄在了孤兒院門口。周毅目前正在查那位「介紹人」,已有眉目,相信再過不久,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蘇越和蕭暮雨的親生父母是誰,但——

靜默片刻,傅寒聲略顯疲憊道:「蘇越的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查了。」

不查了?

周毅愣了一下,緊接著問老闆:「那太太此次去南京,需要派人跟著嗎?」

「……只保安全。」

周毅打電話跟那邊的人交代了一聲,他知道老闆心情不好,也知道是因為什麼心情不好,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究還是沉了心,周毅遲疑道:「傅董,太太和蕭暮雨已經是過去式,更何況他已經死了。現如今,您和太太已是夫妻,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您對太太的好,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

傅寒聲回頭看了一眼周毅,他不打算辯駁和否認,周毅跟隨他那麼久,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但周毅是知道的,所以他不瞞。

返身回到沙發前坐下,他拿起文件翻看著,看了一會兒,自嘲一笑:「對,她會知道,但在她的心裡,我永遠只是那個第二。」說到這裡,他抬眸看了一眼周毅,笑意輕微:「是第二啊!周毅。」

周毅一時靜言,老闆是那麼傲氣的一個人,不管做什麼事情,他向來是那個第一,但他此刻卻認命第二,這其間包含了多少不甘和無奈。

「此生,太太和蕭暮雨是絕無可能了。」周毅的聲音在客廳里響起,隱隱間夾雜著幾許人世冷漠。

傅寒聲低頭看文件,周毅的話他聽到了,他只是停頓不言。

活人,怎麼能完勝死人呢?人死了,什麼都是好的,就算是那些不好的,也可以變得無關緊要。可活人不行,稍微有一點不是,就會被無形中放大很多倍。

他此生從未被人擊敗過,但在情感上卻敗給了蕭暮雨。

蕭暮雨活著時,他不是蕭暮雨的對手,蕭瀟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在她面前厚著臉皮,像個幼稚的年輕人晃悠了那麼多次,但她看不到他,他有什麼法子呢?她若是看他一眼,他哪怕是搶,也要把她搶回來,即便她會因此恨他,可她不看他。

2005年,他看她和蕭暮雨數次擁抱接吻,他的心在油鍋里備受煎熬,他恨過她,惱過她,怨過她。一切只源於她的視若無睹,他的愛而不得。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三十而立的他,學不來死纏爛打,那就離開吧!他的愛是卑微的,卑微的不敢見光,一旦見光,她不露分毫情緒,而他只會莫名難堪和無地自容。

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情感太過苛刻,她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都不曾注意到他,這讓他無比挫敗和無望,心結就是在那個時候滋生的。

他是傅寒聲,卻只敢在蕭暮雨病入膏肓時,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敢道一聲「愛」,說了,她不認識他,可能會以為他是一個瘋子,會以為他為了唐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只敢用幌子契約了。

他原本已經放棄她了。她若真的能和蕭暮雨在一起,他學不會祝福,至少不會破壞。其實江安琪和她一點也不像,越接觸越不像,她們唯一的相似之處在於,她們都是半工半讀的大學生。她連唐家的錢都不要,又怎麼會接受他的錢呢?但江安琪比她聽話,因為他給錢的時候,江安琪會伸手去接,這很重要。

2007年,簽訂契約,他是為了讓她能夠好好活下去,但他起了貪念,起了廝守一生的貪念。他避忌她心裡有人,這也是貪念。

是他太貪心了。

不貪了,貪是萬惡根源。她若念著蕭暮雨,就念著吧!他掏心掏肺都不足以撼動她,他還能怎麼辦呢?他只盼她好好的活著,多些快樂。是他混淆了這場婚姻的本質,他是否快樂不重要,她是否快樂才重要。

她要去南京,好,去吧!山水居就在這裡,她知道回家的路吧?

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強迫她洗掉紋身嗎?

他依然會這麼做,飛鳥是蕭暮雨,藤花是她。若那紋身一直在,他會堵心一輩子。蕭暮雨,她放在心裡念吧,別讓他知道,他看不見,心也就靜了。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在想,馬上就快過年了,今年哪都不去了,過年期間排開一切應酬,他要給她親自包頓餃子吃。

那一年,他去餐廳看她,她端了一盤餃子給他,他吃得一顆心暖融融的,回到C市後,磨著母親教他怎麼包餃子,弄得滿身都是面,卻是笑容不斷,惹得母親在一旁不停的笑話他:「履善是越活越年輕了。」

婚後時有情緒起伏,不是越活越年輕,還能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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