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凌晨四點,山水居主卧室。

婚後差不多三個月,除了傅宅那一晚,縱使兩人後來同榻而眠,他卻不再索歡於她,有時他們會各自佔據床榻一側,有時他會摟著她,她沉寂,他獨思;身體相依,似乎只為取暖。

夏秋季節更替也需要取暖嗎?

需要的。

她體質偏冷,八月初離開南京,心是孤獨的,所以不管走到哪裡,對於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夜晚她常常會冷的睡不著覺,宛如沉溺在深海中的浮萍,想到那片隱晦洶湧的深海,她就會冷得牙齒直打顫。

傅寒聲的身體是溫暖的,她一直以為這個複雜的男人,他的體溫一定也是冷得,但不是。每當她冷得蜷縮成一團的時候,他會在漆黑的夜晚里伸手扳平她的身體,然後從身後抱著她,一寸寸的溫暖她的身體。有時她知道,有時她不知道……唉,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芘。

「在想什麼?」

屬於他的聲音投擲在沉寂的卧室里,彷彿石子落湖,激起漣漪無數。

蕭瀟坐在梳妝台前回頭看他,沒吭聲,有些問題,她並非一定要回答他,比如說現在。

傅寒聲靠坐在床頭看她,他沒抽煙,也沒看雜誌,蕭瀟洗罷碗,兩人就一起回到了卧室里,然後他去了一趟更衣室,再然後上了床,而蕭瀟呢?梳妝台上放著一杯花茶,冒著熱氣,她喝得慢,小口小口的喝,擺明了不急著回床睡覺。

她那點小心思,傅寒聲又怎會不知曉,氣不得,也笑不得,所以只能直勾勾的看著她。

這是一場用眼神無聲交流的對峙戰,他用這樣深幽的眼神看蕭瀟,不是第一次了,雖說蕭瀟已經開始習慣,但被他盯久了,心慌談不上,但不自在卻是真的。

他在看什麼呢?

「不睡覺?」傅寒聲明知故問。

蕭瀟不看他,聲音與夜色融為一體,聽起來很輕:「喝完這杯茶。」

喝吧,慢慢喝。十分鐘綽綽有餘了吧?

十分鐘之後,茶喝完了,蕭瀟坐在梳妝台前磨磨蹭蹭的,他沒閉眼之前,她不想靠近床,這是她的小伎倆,失敗的小伎倆,因為傅寒聲發話了:「過來睡覺。」

他今天沒精力陪她耗,實在是太累了,也缺覺。

不是沒有理由繼續磨蹭,蕭瀟只是說不出口,她和他因為利益原因走在一起,不計前因過程,此刻她是他的妻,僅憑這個原因,就容不得她多說一個字。

蕭瀟先把床頭照明燈打開了,再走過去把卧室大燈給關了,她站在卧室里適應了一下光線,這才朝床榻走去。

對於現今的身份,她認命,卻還沒完全習慣他的親密,而他習慣對她做出親昵之舉。

蕭瀟一雙腳剛擺脫家用拖鞋,還沒在床上躺好,只覺腰部一緊,轉瞬間便被他摟在了懷裡。溫暖的體溫傳遞給蕭瀟,她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看來他是要抱著她入眠了,罷了,罷了,她依偎在他的懷裡,由著他去吧,只要他龍心大悅,她是否也能睡個安穩覺?但……

他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從澳洲回來太倉促,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沒關係嗎?」

「沒關係。」

這樣的回答在傅寒聲的設想之內,他托著她的螓首安棲在柔軟的枕頭上,然後翻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他的話語很柔和,咄咄逼人的是氣勢,他問:「你把世事看得太淡,想必我摘顆星星送給你,你也不會多看上一眼吧?」

蕭瀟摸不清他情緒,他這樣的言行和舉止,她不回應就對了,但他不放過她。

他摸著她的發,他妻子的發像絲綢,又涼又滑,還帶著淡淡的香氣,彷彿還帶著江南煙雨的濕氣,他聲音微微低啞:「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她避開他的氣息,卻沒辦法避開他眼神中的灼熱,他等於半欺壓在她身上,這樣的談話距離是不是太近了一些?

屋外曙光緩緩浮現,他的眼眸深沉而柔軟:「丈夫出差回來,沒買禮物給妻子,作為妻子,是否應該埋怨丈夫為什麼不給妻子買禮物?」

這樣的床,又是這樣的人,蕭瀟沒辦法保持沉默,她移眸看著他,傅寒聲清俊的眉眼近在眼前,那裡有著淡淡的倦意。

聽說,若是睡眠不好,不管是誰,也不管那人年齡有多大,總會或多或少的鬧些小情緒,所以他現在是在鬧情緒嗎?

蕭瀟只好問他:「你這次去澳洲,為什麼沒給我買禮物?」

他竟笑了,似是被她的話取悅一般,滿臉笑意的逼近她,並低頭與她鼻尖相抵,那雙凝視她的眼睛,彷彿能看到她的心坎上。

「不惱,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那氣息帶著清淡的薄荷香,那眼神倒像是在安撫孩子一般。

蕭瀟片刻失神,她想要什麼,他都給她對吧?

察覺她在失神,他在她的脖頸上輕輕咬了一下,這舉動太突然,也太曖昧挑逗,蕭瀟被咬剎那,只覺得渾身發麻,呼吸亂了,血液熱了,幸好他沒有繼續咬下去,他在退開的時候,見妻子細潤如脂的脖頸被他咬紅了,薄唇又輕輕的貼了上去,那吻無關情慾,是萬般珍惜。

其實,夜間和蕭瀟同睡一榻,又是自己心喜的人,縱使涼薄如他,又怎會沒有慾念呢?好比此刻,卧室燈光下蕭瀟髮絲如墨,微微偏頭時,脖頸肌膚是瓷白色,泛著如玉般的光澤……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不能碰她,所以只能在被子里擁著她,輕聲道:「睡吧。」

躺在床上,傅寒聲缺眠,蕭瀟也缺眠,正昏昏欲睡時,耳邊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瀟瀟……」

「嗯?」她睡意正濃,迷迷糊糊的應。

「開燈睡覺不但影響睡眠質量,還影響人體免疫力。」傅寒聲道:「今後睡覺不要開燈了。」

蕭瀟偎在他懷裡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後離開他的懷抱,伸長手臂把床頭照明燈給關了。

視野內一片黑暗,猶如失明之人,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只知道傅寒聲又把她摟在了懷裡。有關於自己有夜盲症,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傅寒聲,其實說不說也都是一樣的。

唐家成員相處,多是充滿疏離,每個人都懂得給自己塗上保護色,言談間半真半假,有些夫妻表面看似恩愛,回到自家院落里,卻是井河不犯。

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從小到大幾乎是被爸爸一手帶大的,「日常夫妻」四個字對於蕭瀟來說,是陌生的。

夫妻該怎麼相處,沒人告訴她,她也不清楚,所以有關於她和傅寒聲的相處模式,究竟是對是錯,她也沒個衡量標準。

閉眼入睡前,蕭瀟甩開念頭。還是不說了吧!原就沒什麼可說的。

周六這天早晨,蕭瀟是枕著傅寒聲的手臂醒過來的,他們的睡眠姿勢,通常都是側卧,她背對著他,然後他會從身後抱著她。

他還在睡,一條手臂被她枕著,另一條手臂卻搭在她的腰上,蕭瀟翻身的時候,動作很輕,他又淺眠,稍不注意就能把他吵醒。

他們這天睡得都很沉,蕭瀟醒來時,已有光線穿過窗帘隙縫投射入室,外面已是天明,至於幾點,時間不明。

其實蕭瀟下床的時候,傅寒聲就醒了,他側躺著不動,看瀟瀟赤足踩在地毯上,大概因為他還在睡,所以她只撩開窗帘一角,她在看天色,再後呢?再後估計天氣不太好,因為她去了更衣室,等她再從更衣室出來,已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白色晨褸。

披上白色晨褸的她是優雅的,是慵懶的,宛如睡飽饜足的貓,她拿起遙控器,卧室通往陽台的控制門緩緩打開,她朝陽台走去,步伐輕盈,白色晨褸長可及地,穿在他小妻子身上倩影聘婷,飄逸的不染煙火氣。

快步出陽台的時候,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沒有穿鞋,於是轉身回來,卻堪堪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眸。

蕭瀟愣了一下,什麼時候醒的?

睡了一覺,他精神比之前好了許多,坐起身,靠著床頭問蕭瀟:「幾點了?」

蕭瀟走過去,查看了一下電子鬧鐘,眉微微皺起:「快十點了。」

傅寒聲貪睡還說得過去,人家是累,她這又是怎麼了?竟在他懷裡睡得天昏地暗。傅寒聲起床,蕭瀟拉開窗帘後,穿鞋去了陽台,還是有陽光的,不過卻籠了一層霧。

內線電話響了,蕭瀟進屋接電話,隨後走到盥洗室門口,對正在洗漱的傅寒聲說:「老太太來了,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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