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忍辱度日,他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那是2007年中秋夜,一通來自澳洲的電話被溫月華接起,電話那端,傅寒聲的聲音夾雜在嘈雜的人聲里,初聽並不真切,仿似幻聽。

傅寒聲剛一開口,唐瑛呼吸就狠狠一窒,眼淚停了,心跳速度卻快了好幾拍嵬。

其實,女強人如唐瑛,她在這一刻腦子完全懵了。

蕭瀟的手機號碼,傅寒聲怎麼會知道?他們又是怎麼認識的?傅寒聲那人,那人……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隔著手機,傅寒聲能跟唐瑛說的並不多,他跟商人打交道,向來是言辭鋒銳,若是觸及底線,更是一點情面也不留,但他今天說話,字字句句溫潤從容,傳遞出來的意思卻讓唐瑛心中倉惶。

她倉惶,她亂了,源於傅寒聲從手機那端傳來的話。

——唐董,春末夏初,我去南京辦事,倒是和您女兒很有緣分,她在路上暈倒了,而我剛好路過。

——想來您女兒是不會告訴您,她為什麼會暈倒在南京街頭?蕭暮雨病情進入倒計時,您女兒這時候頻繁試藥,她需要錢,偏偏我有錢,所以給了。

——我們簽了一份協議,兩年婚期,我給錢,她給我生孩子……

傅寒聲的話,冷靜從容,但一句一句連接在一起,暗藏的意思往深處想,這些話就能幻化成刀,隨便一句都會生生剖開唐瑛的胸口鬻。

她雙眼通紅,心臟忽然停了停,她因為無法消化傅寒聲的話,所以牙齒無意識的咬著唇,幾乎咬出鮮血來。

唐瑛拿著電話,目光一寸寸的移向蕭瀟,不敢置信的望著她。

蕭瀟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安靜落淚的時候,像是病房裡的一件擺設,她若是一直不出聲,便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唐瑛再狠,面前站著的也是她女兒,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除了2004年唐家出過財政危機,其餘時候唐家成員什麼時候缺過錢?偏偏唐家長女缺了,她不僅缺錢,她還為了錢把自己給賣了。

若是換做其他母親,聽說此事,怕是早就無措了,唐瑛雖然臉色難看,但她卻逼自己迅速冷靜下來,至少此刻她應該保持冷靜。

蕭瀟暈倒的時候,傅寒聲剛好路過。這個「剛好」還不明顯嗎?在這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傅寒聲設計好的。

04年,唐氏遇難,傅寒聲出手相幫,他當時只有一個條件,他要在將來某一日迎娶唐瑛女兒。不管是哪個女兒,唐瑛私心裡都是不願意的,但現實逼迫,她只能答應了。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除了傅寒聲、周毅、唐瑛和徐書赫之外,幾乎沒人知道這件事。唐氏解困後,傅寒聲幾年來一直沒有再提過這件事,唐瑛覺得:不提好,若是提了,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呢?

原來,他不是不提,他只是把目標鎖定在了遠離C市的蕭瀟身上。

任傅寒聲用詞多麼良善,冠冕堂皇,都難抵他的話里藏刀。他的那些話,任何一個人都聽得,偏偏身為人母的唐瑛聽不得,聽多了,只會心念如灰。

——我們簽了一份協議,兩年婚期,我給錢,她給我生孩子……

面對這樣的侮辱,唐瑛攥緊了拳,生子,生子……從唐家走出去的女兒,不是別人玩偶,更加不是所謂的生子工具。

傅寒聲欺人太甚。

唐瑛深吸一口氣道:「傅先生,您給了小女多少錢,我一分不少的全都還給您,但契約必須作罷。」

「唐董,您眼裡只有這兩年契約,可曾想過04年你我之約?」傅寒聲問。

「我……」唐瑛心一緊,沉聲道:「此事,我們還可再商量。」

「也無需商量了,如果不是唐媯,那就只能是唐伊諾了,您二女兒今年有18歲了吧?聽說九月份開學後,就要在C大金融系攻讀本科了,雖說這個年紀還不到結婚年齡,不過我不介意,先訂婚吧!等她滿了20周歲,我再娶她也是可以的。」

唐瑛被傅寒聲的態度給惹惱了,聲音失控:「除了我兩個女兒,您要什麼,我都給您。」

傅寒聲清清淡淡道:「您別急,我這不是正在跟您商量嗎?您的心情,我能夠理解,這樣吧,您的兩個女兒,我誰也不要了,您把唐氏打包好,再繫上蝴蝶結,送給博達,這樣也行得通。」

沉默了幾秒,唐瑛咬牙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唐氏。」

傅寒聲輕聲嘆道:「您這麼說,會讓我誤認為我是一個多麼十惡不赦的人。當初我幫唐氏解了困局,提出娶您女兒的條件,唐董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可您還是同意了。《左傳·宣公十五年》里有一個結草銜環的典故,若是有人施恩於您,您是要還恩的。」

他把典故搬出來,是什麼意思,唐瑛懂,傅寒聲終於在這一刻亮出了他的底線,若是唐瑛毀約,那她就是忘恩負義的人,屆時整個唐氏都將被人指三道四,說儘是非。

商人最重承諾,一個集團若是連約定和承諾都沒有遵守,還怎麼在商界立足?

唐瑛面色沉下,她握著手機,手指因為用力,骨節蒼白,她沉思了一下,低聲道:「傅先生,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必須和您見一面。」

傅寒聲在手機那端笑了,很和氣:「您是我岳母,和您見一面的時間還是有的。」

這話一出口,可謂石破天驚。

手機差點從唐瑛手中滑落,她又驚又懼,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唐瑛聲音顫抖:「您說什麼?」

她在心存期待,期待剛才那聲「岳母」只是她的幻聽,但傅寒聲下一句話,卻將唐瑛直接打進了地獄。

傅寒聲說:「阿媯沒告訴您嗎?我和她早在數日前就領了結婚證,她現在可是傅太太。」

「傅寒聲——」

唐瑛失控了,她徹底失控了,她恨不得親手撕了傅寒聲。

被人指名道姓,傅寒聲可一點也不惱,他低低的笑,似是惡作劇得逞的壞孩子。

「惱什麼?嫁給我傅寒聲,可是您女兒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換做是我女兒,我早該笑岔氣了。」傅寒聲是囂張的,他說這話最初原本還有笑意,但最後一字落定,卻是無溫無情。

有那麼一瞬間,有一種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感襲擊著唐瑛,她心裡鈍鈍的疼,卻因為痛得麻木了,反倒是喪失了所有的反應。

「以後阿媯生的孩子,說不好會成為博達新一任繼承人,那孩子的身體里將會留著唐家一半血液。」傅寒聲冷笑道:「唐董,這樁買賣,怎麼看都是唐家賺了,傅家賠了。」

她想說些什麼,但手機屏卻忽然一亮,唐瑛看去,通話已經被傅寒聲掛斷了。

精神鬆懈下來,唐瑛站不住了,她找地方坐下來,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C市商界,傅寒聲被所有人視為:傳奇。

傅寒聲幼年時,在大伯傅宗偉的忌憚下,一直隱藏自己,常年定居海外,活在傅宗偉的監視之下。

唐瑛曾經見過少年傅寒聲,那年他16歲,跟隨傅宗偉前來唐家做客,他在傅家是毫無地位可言的,父親去世後,母親溫月華精神狀態越來越差,這讓他的處境連傭人也不如。

據以前傅家家佣說,傅寒聲是在孤獨的童年中長大的,在家裡很少說話,終日不說一句話也是常有的事。

據說,他還很膽小,從不進電梯,再高的樓層,他寧肯汗流浹背的走上去,也不願意困在電梯里,好像跟他幼時一段電梯被困經歷有關。

總之,他在很多長輩眼裡,是跟「窩囊」掛鉤的。

在此之前,唐瑛從未將一個傅寒聲看在眼裡,但那日她在唐家見到了傅寒聲,她忽然意識到少年的可怕。

那天,傅宗華一家和唐家人相談甚歡,用餐過程中,唐婉被唐二爺寵壞了,難免驕縱,見傅寒聲只知道悶不吭聲的低頭吃飯,也不參與眾人談話,於是嘟著嘴問傅宗華:「您這侄子怎麼就跟木頭人一樣,來唐家這麼久,也沒見他說過一句話。」

傅宗華笑:「履善面生,在家裡就不常說話,也不愛笑,家裡人也是沒有辦法的很。」

「我不信。」

傅宗華很有長輩風度,看似很愛護晚輩,他笑容滿面:「那你試試。」

唐婉失敗了,不管她講了什麼笑話,別人都在哈哈大笑,唯有傅寒聲無動於衷。

唐婉惱了,大小姐脾氣一上來,可不管說出來的話傷不傷人,她小聲嘟囔了一句:「跟傻子一個樣兒。」

唐婉這話很輕,似是牢騷之語,但坐在她身旁用餐的傅寒聲卻聽到了,也一一記下了。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眾人還沉陷在適才唐婉講的笑話里笑彎了眉眼。

唐老爺子原本也在笑,但他嘴角的笑容卻越來越淺,到最後完全消失了。

唐瑛察覺到父親的異常,後來私下詢問,唐老爺子凝聲道:「人人都在笑,就他不笑,這種人若不是真的是個傻子,那他就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心該有多堅定,才能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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