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奪權

程瑜瑾覺得無語, 小時候果然不能給孩子太多壓力,不然長大了真的會變態。

程瑜瑾內心嫌棄,還是不得不主動靠到李承璟身邊。李承璟的脖頸白皙修長, 程瑜瑾近距離看著, 突生壞心,生出手指在他衣領處撓了撓:「比如這樣?」

李承璟不為所動睨了她一眼,說:「虛張聲勢,我還不了解你?你也就這點膽量了。」

程瑜瑾什麼話都聽得, 偏偏聽不得別人質疑。她程大姑娘出手必巔峰,什麼時候被人看輕過?程瑜瑾當真扯松他衣領,手指往裡面撓了撓, 若有若無地在他胸膛上畫圈。

李承璟點頭, 一副師父看出息徒兒的表情:「孺子可教。」

程瑜瑾氣惱,在他身上輕輕一掐, 李承璟隔著衣服捉住她的手,挑眉笑道:「要掐換個地方?」

程瑜瑾臉都憋紅了:「下流!」

「我說什麼了你就罵我下流?」

程瑜瑾憤而抽回手,耳根都紅了。李承璟默默感慨娶妻之後果真解壓, 心裡感嘆還沒落, 就聽到程瑜瑾說:「殿下,壽王天天在聖上面前晃,不光給你亂點眼藥, 連楊皇后也因此解了禁足。你就不做些什麼敲打敲打他嗎?」

李承璟嘖了一聲, 說:「你轉移話題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程瑜瑾不肯認輸,李承璟輕嘆,點了點程瑜瑾眉心:「不解風情。」

程瑜瑾怒目瞪他:「我和你說正事呢, 少打岔。」

這可真是委屈,李承璟竟然成了打岔的那個人。李承璟只好認命, 在這樣旖旎的氣氛里給心繫國家大事的太子妃解惑:「一個人的心會偏頗,天下人的可不會。壽王實在太稚嫩了,他被楊家和楊皇后保護的太好,至今……說得不客氣些,都很天真。我在他這個年紀,都考中進士,去外地做官了,他卻依然自作聰明,擺弄些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把戲。我知道他在皇帝面前抹黑我,其他人也都知道,便也不足為懼了。」

沒有實權,沒有人心,沒有名望,僅靠一張巧嘴,有何可懼?李承鈞壓根威脅不到李承璟,李承璟當然樂於做大度兄長,讓他可勁蹦躂。

程瑜瑾聽後嘆氣,道:「皇上也太偏心了。他也不想想,如果沒有你,他如何能安心養病,如何能和二殿下享受天倫之樂?」

「不是他偏心,是他壓根沒有把我放心裡過。」李承璟從容道,「我本來也沒在他身邊待多久,再見到,就是建武十九年的殿試了。我對他而已,象徵意義大過真實的人,君臣大過父子,太子這個符號大過兒子。說白了,我也不過是一個參加殿試,之後被聖上重用的陌生臣子罷了。」

「殿下……」

「我沒事。」李承璟握住程瑜瑾的手,輕輕笑了,「我以為我在乎,那天說開之後,我發現我也沒把他當父親。真論起感情來,他還不如程老侯爺。他對我而言,也是一個符號。」

李承璟將這些話說出來,發現自己心裡的結也一點點散開。其實他沒在皇帝身邊待多久,皇帝當初雖然親自撫養他,事無巨細不假他人之手,但那畢竟是五歲之前的事情了。一個五歲孩子的記憶,能指望他記多久。五歲失散之後,直到十六歲,李承璟才重新見到了皇帝。

五歲到十六歲,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其實李承璟在殿試之前,都不記得皇帝長什麼樣子了。

他在殿試時遠遠望了一眼,才發現皇帝和他想像中完全不同。他以為終於見到父親後,他會激動、孺慕、壓抑,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有一種任務完成的釋然。

想必皇帝對他,更是如此吧。疏遠,陌生,試探,而不是親近。兩人雖為父子,其實沒比普通君臣更親近,哪裡比得上從小養在膝下,真正以兒子身份成長起來二皇子。

皇帝偏心二皇子,憐惜陪伴自己多年的楊皇后,李承璟都可以理解。但是可以理解,並不代表能夠接受。

鍾家可以放棄鍾皇后的仇恨,從此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李承璟卻不行。

他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李承璟默默握緊程瑜瑾的手。無非是看誰耗得過誰而已,孰是孰非,孰勝孰敗,等著就好了。

程瑜瑾沉默不語,李承璟和皇帝的父子感情本來就脆弱,經歷過這麼多風風雨雨後,楊家倒了,他們父子之間,也終成反目。任何語言都無比蒼白,程瑜瑾默默抱住李承璟,兩人依偎了一會,李承璟打橫抱著程瑜瑾往裡面走去。

程瑜瑾沒有掙扎。沒有人是銅牆鐵壁,金剛之身,李承璟再厲害也會有脆弱的時候。此刻,他一定很需要安慰。

皇帝終於扳倒了楊甫成、楊太后這兩座大山,登基二十五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帝王應該是什麼樣的。他手握大權,唯我獨尊,正待大展拳腳,可是頭疾卻時不時發作,牽制住皇帝許多精力。他的宏偉構想,自然也沒時間去施展。

皇帝對頭疾十分惱火,但是頭上的東西,最精良的御醫班子也無計可施。針灸、喝葯、按摩皇帝全部試過,但是功效有限,頭疼發作的時候絲毫不能緩解,只能靠自己熬過去。

皇帝漸漸不再相信御醫,而是寄希望於一些神佛之術。他想求健康,更想求長生。

二皇子聽了幕僚的建議,為皇帝引薦了一些奇人異士。其中有一個道士道骨仙風,清瘦精矍,道號沖虛散人,自言在終南山救了一隻白鹿後得到神鹿回報,賜其長生藥,他進山追尋白鹿痕迹,尋跡無果後在終南山隱居二百年,如今終於求得大道。

沖虛散人道骨仙風,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樣,看著確實有些隱居避世的風範。皇帝一下子就被對方離奇的際遇吸引了。皇帝向沖虛散人詢問了許久,又聽他講修道心得,沒多久心服口服,將沖虛散人封為座上賓。

沖虛散人從此頻繁出入宮廷,給皇帝傳授益壽延年之道。不知道他給皇帝吃了什麼,皇帝服用後果然感覺頭疼大為減輕,連身體也輕盈了。皇帝因此對沖虛散人更加信服,在紫禁城西北角辟英華殿,專門供奉仙長,求仙問道。

英華殿煙霧繚繞,念經聲不絕,皇帝日日待在英華殿,無心外事,更不許別人在他修道的時候打擾。因為沖虛散人是二皇子引薦的,二皇子又對皇帝百依百順,二皇子也成了少數幾個,能夠隨意出入英華殿的人。

好好的皇帝去修道了,大臣們都十分糟心,沖虛散人救鹿或許是真的,但是已經活了兩百年,他們萬萬不信。但是誰讓皇帝相信呢,百官即便著急,也只能忍著。

門禁森嚴的宮廷因為方士頻繁出入,一下子變得烏煙瘴氣。李承璟對於那些道士的話一個字都不信,可是礙於皇帝,他也不好說什麼。

皇帝本來就因為頭痛久治不好,對醫術失望才寄希望於神佛。如果李承璟阻攔皇帝求道,倒顯得他另有居心一般。李承璟自認已經非常隱忍,可是那些道士搜刮金銀珠寶還不夠,竟然慢慢將目光轉移到朝廷權力上。

人皆如此,知足常樂是不可能的,有了財,就想要權。

沖虛散人知道太子威望極高,無論在民間還是在朝堂,都有很深的名望。他不敢明著針對皇太子,只說要修建一座白鹿台。按他的說法,夸父開天闢地時清氣上行,為天,濁氣下行,為地,在距離天最近的地方修行,就可事半功倍。而沖虛散人修得正果全靠白鹿指引,故而要建一座高聳入雲的白鹿台,說不定這樣,就能將當年的神鹿吸引回來,再次授予皇帝長生藥。

皇帝立刻就被說動了,當即下令興建白鹿台。因為神鹿是何模樣,如何才能吸引回神鹿全由沖虛散人一個人說了算,所以白鹿台要如何修,也全憑沖虛一人決定。

突然降下來這麼大一個工程,六部眾人本來就有所不滿,而這群道士還指手畫腳,今天說這裡不對,明天指責那個人消極怠工,氣焰十分囂張。六部官員全都是正統進士出身、登科入仕的精英,能站在這裡的,每一個都是讀書人中的佼佼者。而道士卻是不入流的方術士,往常道士連見他們面的資格都沒有,現在,這群地痞流氓卻踩在他們頭上指手畫腳,評頭論足,文官們如何能忍?

不停有人來和李承璟抱怨,李承璟最開始還能忍,但是看到皇帝打算傾盡國力修建高台的時候,終於忍不下去,去和皇帝反應此事荒謬。

去年剛剛發生了洪澇和瘟疫,此時正該休養生息,減輕賦稅,結果皇帝卻要大興土木,只為修建一個毫無用處的白鹿台,可不是荒謬至極。然而皇帝現在哪裡聽得進這種話,尤其是沖虛散人這些天在皇帝耳邊無意般念叨了好幾次,說太子有意阻攔白鹿台,概是因為不想讓皇帝求得長生藥。

太子其中的用心,就十分微妙了。

皇帝本來就有所疑心,聽完李承璟的勸誡後大怒,越發覺得沖虛散人所言都是真的,李承璟果然有不軌之心。皇帝怒斥李承璟,停止太子輔政之權,禁足東宮,輔理政務移交給二皇子。另外,二皇子純孝忠厚,全權負責修建白鹿台一事。

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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