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暴露

「你此話當真?」竇希音坐在壽王府的高椅上, 因為太過激動,身體都下意識地前傾。

「千真萬確。」

竇希音瞳孔放大,若有所思地倚在扶手上。她想了一會, 突然興奮起來, 站起來說道:「來人,備車,本王妃要進宮。」

「劉太醫此番有功,重重有賞。之後你要緊密盯著趙太醫, 一有消息立刻來稟報本王妃。只要你做得好,本王妃絕不會虧待你。」

……

慈寧宮裡,楊太后在嬤嬤的攙扶下坐起身, 緩慢喝著葯。今年這場雨下的久, 京城中許多人都生了病,楊太后畢竟年紀大了, 即便貴為太后,也不能倖免。

她已經病了許久,太醫日日來診脈, 名貴藥材流水一樣花出去, 但是楊太后的病還是不見好。

宮人稟報「壽王妃來了」的時候,楊太后還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厭棄道:「她怎麼來了?」

自從元宵節那場事情後, 楊太后和楊甫成鬧僵, 對楊妍母女更是正眼都不想看。楊太后自忖這一輩子心狠手辣,對不起很多人,但是對楊家絕對恩至義盡, 她給了竇希音十五年的榮寵,結果竇希音就這樣回報她。楊妍那個白眼狼, 居然還敢信誓旦旦地說,都怪楊太后偏心,在她們姐妹中只偏心楊皇后,不管楊妍的死活。

楊太后氣急了,從此不再管二皇子的事。她何苦來哉呢,勞心勞力為二皇子挑選政治勢力,結果沒人領情,一轉身還要罵楊太后越俎代庖,手伸得太長。二皇子愛娶誰娶誰吧,他們楊家的事,楊太后再也不會管。

雖然發狠心再不管楊家的事,但是楊太后的感情還是被傷到了。因為一直情緒鬱郁,等六月開始下雨後,楊太后身體弱抵抗差,直接就病倒了。

這一病宛如山倒。病人本來就情感脆弱,楊太后雖然每日山珍海味,但是環顧大殿,眼前只剩下同樣暮色遲遲的老宮女和老嬤嬤,沒有孫兒承歡膝下,也沒有兒子兒媳侍疾,委實觸景傷情。

這幾日雖然也有人來給請安,比如程瑜瑾,便每日雷打不動。但是小輩們都是過個面子就走了,程瑜瑾是孫媳,伺候太婆婆本來就不該是她的職責,更別說她還有孕在身。至於理當贍養楊太后的兒子兒媳,一個是皇帝,日理萬機,一個是皇后,主管六宮,都是大忙人,每日過來問一句就已經是孝順至極,楊太后壓根也不奢望這兩個人給她侍疾。至於其他妃嬪,楊太后嫌棄她們吵鬧,算計太多,一律擋在門外不見。楊太后如今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她成日和年輕人們鬥心眼了。

眼前空空蕩蕩,唯有楊太后一個人躺在床上養病,整日見不著陽光和鮮亮,宛如等死一般。此情凄寂,楊太后不由就想起自己早逝的兒子。楊太后心情越發抑鬱,病更是好不了。

今日聽到宮人說竇希音來了,楊太后著實意外。竇希音雖然是二皇子妃,但是她這種王妃和太子妃不一樣,太子和太子妃住在宮裡,但是其他皇妃卻都另立府邸,住在宮外。這樣看起來是自由,但是距離宮廷這個權力中心,自然也遠了。

外人進宮一趟不方便,二皇子要上朝還好,竇希音住在宮外,想要日日給太后請安就不太現實了。竇希音一直都是初一十五跟隨眾人來一趟,其他時間,並不往楊太后這裡跑。

所以今兒竇希音來慈寧宮,真是稀客。

竇希音進入慈寧宮,一進門就被殿中那股濃郁的藥味嗆了一下。外面連著下了半個月雨,楊太后一個老年人獨居,還生病,殿里的空氣絕對不會好聞。藥味混著陰濕的潮味,僅是聞著就讓人心情沉重,彷彿整個大殿都透露出一股陰沉沉的衰亡之氣。

竇希音忍住難聞的神色,努力笑著走入落地罩,對楊太后說道:「太后,您今日身體可好些了嗎?」

楊太后冷笑著看了竇希音一眼,說:「讓你失望了,還沒死。」

竇希音頓時尷尬,她自搭自話地笑了笑,說:「您身體康健就好,兒臣在宮外也能放心了。」

楊太后冷笑了一聲,顯然十分不以為然。竇希音想到自己今日的來意,硬是忍住尷尬,熱著臉湊上去,給楊太后捶腿道:「太后娘娘,兒臣最近偶然得知了一件事情,深感為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楊太后勉強提起些興緻,終於賞了竇希音一個正眼:「什麼?」

竇希音心裡笑了,故意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看,湊近了壓低聲音說:「兒臣偶然從太醫院得知,太子妃這一胎懷的,是雙胎。」

楊太后聽到這裡,一直死板的臉上終於出現些許波動:「雙胎?」

「沒錯。」竇希音非常得意,說道,「太子妃的平安脈一直是趙太醫負責,連懷孕也是趙太醫診出來的。今日劉太醫不小心看到了趙太醫掉在地上的藥方,發現其中的幾味葯,像是配給懷雙胎的孕婦調養身子的。太子對太子妃如此在意,斷不會讓人胡亂給太子妃吃藥。太后,您看,是不是……」

楊太后已經聽懂了,無論劉太醫到底是如何發現了趙太醫的藥方,程瑜瑾懷的是雙胞胎,基本可以確定了。楊太后意外之餘,生出一種恍然大悟之感。怪不得李承璟將程瑜瑾懷孕一事捂得嚴嚴實實,怪不得都過了三個月危險期,東宮還是沒有宣布喜訊。

最開始楊太后還覺得奇怪,如今結合雙胎,很多疑惑的點都迎刃而解。竇希音見楊太后聽進去了,繼續說:「太后,你看自從五月起,又是陰雨連綿又是江南瘟疫,您也突然生病,聽說前幾日連聖上都不太舒服。而五月,不正是太子妃被發現有孕的時候么。」

楊太后暮氣沉沉的目光忽然變得尖利,精光內斂,宛如鷹隼,絲毫沒有老年人的渾濁病弱。竇希音被這樣的目光看著,狠狠嚇了一跳,渾身的汗毛都被盯得豎起來了。

楊太后定定盯了她一會,慢慢卸去力道,又變成那個懶洋洋病懨懨的太后:「壽王妃,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言一行注意影響。」

竇希音這才能繼續呼吸,她深深吸了口氣,這時才發現後背被冷汗打濕了。竇希音連忙笑著,說道:「太后娘娘教訓的是,兒臣從小最是敬仰太后娘娘,還請太后多教我。」

楊太后冷冷瞥了竇希音一眼,闔上眼,沒有再說話。

程瑜瑾照常在慈慶宮養胎,自從李承璟走後,程瑜瑾做什麼都沒興趣,衣服沒心情畫圖樣,連點心也懶得折騰,早晨出去給皇后、太后請安,回來後便繞著庭院走幾圈,之後所有時間,都窩在殿內看書發獃。

但是今日,程瑜瑾臨完一張帖子後,不知道怎麼了,心跳的莫名很快。她本來打算臨兩張字帖,但是因為總覺得心神不寧,第二張沒寫兩個字,就放下筆,再也靜不下心。

她正在奇怪,外面忽然稟報:「太子妃,趙太醫求見。」

「趙太醫?」程瑜瑾皺眉,心裡那種莫名的預感更強烈了。今日並不是請平安脈的日子,李承璟也不在宮內,趙太醫一個外男,為什麼會在這種時節突然上門?

程瑜瑾不知不覺斂起神色,說:「請。」

趙太醫急匆匆進宮,進來後都沒有抬頭,彎著腰就要給程瑜瑾下跪:「臣參加太子妃。」

「趙太醫這是做什麼。」程瑜瑾連忙讓杜若攔住,問,「太醫對我有恩,何故行此大禮?」

趙太醫依然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起來:「微臣有罪,特意來向太子妃請罪。」

程瑜瑾和杜若對視一眼,程瑜瑾微微活動了一下坐姿,沉聲道:「趙太醫,有話不妨站起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太醫起身,將他發現自己行醫箱子被人翻過一事如實稟報。他說:「微臣是行醫之人,對整潔極為在意,所以臣的東西被翻動過後,雖然痕迹很小,微臣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微臣先前給太子妃配的葯有一味拿不準,打算拿回家翻翻書,沒曾想,卻被……微臣有罪,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趙太醫是真的非常內疚,只要水平不要相差太大,行醫之人看對方的藥方,多少都能看出門道來。太子早就吩咐過,但凡走露風聲,唯他是問。趙太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故而十分謹慎,沒想到,他千防萬防,卻沒想到在太醫院內有人敢翻動他的醫箱。

程瑜瑾擺了下手,說:「事已至此,追究責任有什麼用,解決問題才是要緊。你可知是誰動了你的箱子,這段時間,太醫院有何人出入?」

顯然趙太醫也有備而來,沉著說道:「臣發現東西被翻過後立刻去問看門的童子,童子說一盞茶前,劉太醫出去了,說是去宮外出診。」

程瑜瑾眉目一動,已經猜到他去了哪裡。正在這時,太監特意揚高了聲音,在門外喊道:「太后娘娘派人至。」

趙太醫皺眉,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樣快。他有些為難地看著程瑜瑾:「太子妃……」

「無妨。」程瑜瑾慢慢站起身,眉目間一派清和鎮定,「該來的總會來。太后有召,怎麼能不走這一遭。」

太后派來的嬤嬤果然是請程瑜瑾去慈寧宮的,而且寸步不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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