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納妾

阮氏進入了狀態, 剩下的話越說越順:「太子妃有所不知,墨兒進門一年,因為要伺候婆婆, 又要操持家事, 所以一直未有所出。但是嫡出子嗣和庶出子嗣不同,如今嫡長子尚未出生,怎麼能讓庶出血脈亂了嫡庶尊卑呢?若是無名無分的通房侍妾也就罷了,但是抬進來一門正經的貴妾, 那豈不是為下一輩埋下禍亂之源?墨兒為了靖勇侯府著想,並不願意現在給侯爺納妾,可是, 這幾日墨兒婆婆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 死活想要將自己外甥女納給侯爺做妾。那個蘇可兒看似嬌嬌弱弱,卻十分有心機, 剛進府就惹得侯爺和墨兒生隙,若是長久以往,墨兒不得被她逼死?」

阮氏話說的絮絮叨叨, 但是程瑜瑾從這一大段話中, 很快整理出關鍵線索:「蘇可兒?她是霍薛氏的外甥女,也就是靖勇侯的表妹?」

「沒錯。」阮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紅著眼眶說, 「太子妃您有所不知, 這個蘇可兒手段十分了得,我兒在她手下吃了好大的虧。蘇可兒入府那一日,墨兒本來好心去迎接她, 結果不知道被她怎麼挑唆的,墨兒婆婆竟然罵起墨兒不孝, 還說要給侯爺納一門真正可心的貼心人。天可憐見的,我墨兒自從進了霍家後,晨昏定省,事必躬親,沒有一天清閑過,霍薛氏卻不看墨兒的付出,只咬准了墨兒不孝。墨兒委屈,便和霍薛氏爭論了兩句,誰想這時候侯爺剛好回來,竟然,竟然……」

程瑜瑾配合著阮氏,問:「竟然如何?」

「他推了墨兒一把,墨兒撞到旁邊的八仙桌上,將僅僅一個月的孕胎撞沒了。」

程瑜墨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埋住臉哭。程瑜瑾對納妾有所預料,但是著實沒想到,程瑜墨竟然還因此流了胎。饒是程瑜瑾臉色都變了,她眼神頓時變得尖銳,看了程瑜墨一眼,道:「這樣大的事情,為什麼一開始不說?來人,快給靖勇侯夫人換上軟墊。」

穿著碧衣的宮女上前,輕柔又快速地在程瑜墨腰後、身下塞上軟枕,連茶水也換成了溫養補血的。程瑜瑾忍著氣,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頭說來。」

程瑜瑾先前一直溫溫和和的,如今突然沉下聲音,明明臉上表情沒怎麼變,可是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阮氏嚇了一跳,不敢再搬弄口舌故弄玄虛,趕緊低著頭,一五一十將那天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

程瑜瑾聽完十分無語,她看向程瑜墨,明明是該氣她無用的,可是瞧見程瑜墨細的只剩一尖條的臉,以及空空蕩蕩只剩下玉鐲晃蕩的手腕,到底還是沒有將苛責的話說出來。

程瑜瑾也是對這對母女無奈,現在的要點是蘇可兒嗎?分明是霍長淵才對。霍薛氏是霍長淵的母親,蘇可兒也是他的表妹,只要霍長淵明確說一聲他不想納妾,霍薛氏還能硬把蘇可兒塞到他床上嗎?少來什麼於心不忍酒後亂性,女人這種事情,只有男人想不想,根本沒有情難自抑。

而且要程瑜瑾說,納妾和程瑜墨流產,其實是兩樁事。無論有沒有蘇可兒,霍長淵不協調母親和妻子關係都是事實,他當甩手掌柜絲毫不管家裡事,程瑜墨和霍薛氏並無血緣關係,相處不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即便是真的不孝,霍薛氏這句話,也該罵霍長淵。更別說程瑜墨流產,是被霍長淵一巴掌甩的。

程瑜墨似乎又想到那個離她而去的孩子,在宮殿里慟哭出聲。其音聲聲哀戚,聞者動容。程瑜瑾也嘆了口氣,說:「別哭了,事到如今,再哭也沒用。不妨收拾好心情朝前看,你要是為此虧損了自己的身體,才是真的不值。」

說完程瑜瑾瞥向阮氏,眉尖輕輕一動,睥睨之意頓生:「二嬸,二妹她悲痛不懂事,你也不懂嗎?她八月初才剛落了胎,流產極其消耗身體,正該卧床靜養。你卻帶著她入宮參加中秋宴,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想害她?」

阮氏著急,一下子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沒有這個意思。若是蘇可兒不走,墨兒這些委屈不就都白受了嗎?蘇可兒一直住在霍家,要是霍薛氏給她開了臉,送給侯爺當妾,而墨兒因為落胎不能侍奉侯爺,萬一之後蘇可兒生出個庶長子,墨兒接下來的半輩子可怎麼過?」

阮氏覺得自己的擔憂絲毫無錯,沒了孩子總能再懷,但是妾進了門,那就送不走了。蘇可兒和霍長淵有表哥表妹的情分,又有霍薛氏這個親姨母偏愛,如果蘇可兒真生下了霍家的長子……阮氏真是想都不敢想,程瑜墨後面半輩子,在寵妾庶子的排擠下,可如何過吶。

所以,阮氏才在程瑜墨落胎半個月的功夫,強行拉程瑜墨出門參宴,還專程避開了慶福郡主,帶著程瑜墨來找程瑜瑾要說法。若只是程家,阮氏也不敢張揚,但是程瑜墨如今可不只是宜春侯府的小姐,她同時還是太子妃的妹妹!別人家的正妻流產後都要婆婆給個說法呢,程瑜墨是太子妃的妹妹,阮氏豈能輕易饒了霍薛氏?

阮氏必然要給霍薛氏一個好看,讓霍家人看看,程家不是好惹的。

阮氏哀哀切切地哭:「太子妃,墨兒唯有您一個依仗,您務必要給墨兒做主啊!臣婦懇請太子妃,做主將那個蘇氏遠遠送走吧!」

程瑜墨垂著頭在下首哭,阮氏也越說越心酸,越說越覺得自己沒錯。程瑜瑾被她們哭得頭疼,她捏了捏眉心,忍無可忍地抬手:「都夠了。」

阮氏的哭聲頓停,程瑜墨也不知不覺有所收斂。阮氏抬頭,期待地看著程瑜瑾:「太子妃?」

「此事我自有定奪。」程瑜瑾振袖坐好,朝杜若淡淡撇去一個眼神,「靖勇侯夫人小產體虛,你們扶夫人進去休息。連翹,你去宣靖勇侯老夫人霍薛氏進宮。」

阮氏聞言大喜,杜若、連翹斂袖應下:「是。」

霍薛氏今日起床便覺得眼皮子跳,她守寡多年,最開始是不方便參加宴會,後來一日日在家藏著,她就不願意出門去見人了。今日是中秋宴,宮裡舉辦大筵席,霍薛氏連他府喜宴都不願意去,怎麼肯進宮參加宮宴。

好在如今程瑜墨才是侯夫人,這種社交場合,由程瑜墨代替霍家出面也說得過去。程瑜墨走後許久都沒有回來,霍薛氏慢慢算著時辰,不由皺起眉。

現在都已經下午了,午宴已散,按理,程瑜墨早就該回來了。

蘇可兒侍奉在霍薛氏身側,輕輕給霍薛氏打著扇子。她從小到大自負貌美,長這麼大以來從沒見過比她好看的女子,故而心氣十分高。蘇可兒母親亡故後,她收拾了細軟,來投奔京城的姨母。

一進入靖勇侯府,蘇可兒便被那番白玉為堂金做馬的富貴氣象震住了,她見都沒見過的金子被侯府視為俗物,指頭大的銀錁子是打賞下人用的,寸寬的金簪子金鐲子,只有婆子才戴,主子們都嫌其粗鄙。

蘇可兒簡直被迷花了眼,想留在名利場中的心情,也越發堅定了。這半個月,蘇可兒的生活水平直線飆升,衣服一天一換,首飾能好幾根簪子換著戴,這在以前是壓根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下人為了討好霍薛氏,卯足勁誇蘇可兒,她被婆子嘴裡抹了蜜的好話捧得飄飄然,這幾天,彷彿踩在雲朵中。

今日,她一如往常侍奉在霍薛氏身邊,想著今日晚上該用什麼樣的裝扮和表哥說話。僅僅是半個月,蘇可兒就完全被霍長淵迷住,她從沒有見過霍長淵這樣英俊、威武又高貴的男子,在她心裡,霍長淵便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自然,也該是她的男人。

蘇可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突然見霍薛氏皺起眉,疑惑地朝窗外看:「都申時了,宮宴早就散了,她怎麼還不回來?」

蘇可兒聽出來姨母口中的她是程瑜墨。蘇可兒對這位號稱是侯門千金的表嫂十分不以為意,反而摩拳擦掌想和這位京師侯門閨秀一較高下,將長淵表哥搶過來。但是心裡這樣想,蘇可兒還是倒垂著眉擔憂道:「表嫂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了吧?宮門不同於侯府,表嫂是侯府教養長大的千金,禮數比我好的多,應該不會到處亂走,惹上麻煩吧?」

蘇可兒明為解釋,其實在暗搓搓拉踩,然而霍薛氏此刻已經沒心思注意這些,她眉目焦灼,忍不住坐了起來:「她要是胡亂走還好,怕的是她去找人。」

蘇可兒不解:「找人?」

霍薛氏嘴唇動了動,臉上表情極其一言難盡:「你剛來,對程家的情況還不懂。程瑜墨的姐姐,是太子妃。」

蘇可兒著實吃驚了,這時候她才隱約記起來,她剛到霍家的時候,侯府嬤嬤給她解釋過府中各位主子的身份,其中便提過一嘴,他們侯夫人是太子妃的妹妹。但是之後霍薛氏對程瑜墨大肆貶低,再加上蘇可兒入府當天程瑜墨就流了產,之後程瑜墨閉門靜養,蘇可兒和程瑜墨碰不上面,便慢慢輕視起這位侯府表嫂。程瑜墨的身世,也被蘇可兒拋在腦後了。

現在,蘇可兒彷彿當頭一棒,話都說不利索了:「姨母,您……您是說,當今太子妃娘娘,是表嫂的姐姐?」

其實太子妃稱娘娘有些不妥當,但是現在霍薛氏哪有心情注意這些小疏漏,她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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