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寵妻

程瑜瑾咳嗽動靜不小, 她顧不得看是誰給她遞來的水,連忙接過來潤喉。

吃飯的時候咬到生薑實在惱火,然而可恨的是生薑放在什麼菜里都很像, 程瑜瑾一時沒留神, 竟然也中招了。

等她終於順過氣,才發現接著茶盞的是一隻修長好看的手。這雙手雖然一樣白皙優美,養尊處優,可是看骨節明顯不是女子的。

她心裡一咯噔, 果然,程元璟的聲音響起:「緩過來了?」

程瑜瑾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還被程元璟握著,他的手極其沉穩, 程瑜瑾半個身體的重量壓上去, 他的手腕動都不曾動一下。

程瑜瑾尷尬至極,吃飯的時候咬到姜已經很丟人了, 竟然還是當著太子殿下的面。程瑜瑾本來覺得太子不治她失儀之罪就頂好了,完全沒想到,他還給她端來茶水。

作為太子, 他也太親和了吧?

無論心裡再怎麼尷尬, 總是要見人的。程瑜瑾抬頭,臉上已經看不見窘迫,但是因為被嗆的急, 她的眼珠還是潤潤的, 裡面盈滿了淚水。

「祖母,孫女失禮了,請祖母降罪。」

程老夫人擺擺手:「無妨, 你沒事就好。」

程瑜瑾裝作冷靜地點頭,她這時候才發現, 飯桌上眾人都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準確說,並不是看著程瑜瑾,而是看著她……和身邊的程元璟。

程瑜瑾不動聲色地拐了拐胳膊,將手臂從程元璟手裡抽出來。程元璟倒一點也不在意,他另外給程瑜瑾倒了杯茶水,然後執筷給她重新夾方才那道菜:「吃飯的時候看著點。」

他的語氣太隨意,程瑜瑾也沒當回事,自然地抱怨道:「不能怪我,實在是太像了。」

「對,不怪你。下次我讓他們不要再放姜。」

這兩人一說一和,完全視周圍這一圈人於無物,倒是把所有人都震住了。阮氏本來滿心期待著霍長淵做些什麼,好給自家長一長志氣,然而程瑜墨想讓霍長淵夾菜,霍長淵猶猶豫豫,反倒是程元璟,端茶倒水夾菜一套動作自然流暢,堪稱模範。

不對,阮氏反應過來,什麼模範,程元璟和程瑜瑾是叔侄啊,又不是夫妻。拿他們和墨兒夫妻比什麼?

程瑜墨怎麼都沒想到,前世她眼睜睜看著霍長淵對程瑜瑾獻殷勤就算了,明明換了一輩子,今生在同一場合,竟然還是被程瑜瑾秀到了。

程瑜墨臉色不好,越發不滿意霍長淵的冷淡。她轉過身,對著霍長淵不依不饒道:「不要嘛,我就是要吃魚。」

當著滿屋子人的面,霍長淵感到非常尷尬。尤其是……他悄悄朝程瑜瑾瞄了一眼,當著程瑜瑾的面,程瑜墨如此作態,霍長淵覺得心虛又難為情。

然而程瑜瑾正在和程元璟說話,兩人比鄰而坐,此刻正低聲交談,根本沒有注意到霍長淵。程元璟和程瑜瑾都是偏向貴氣精緻型的容貌,單獨看一個人就很舒服,而兩張側臉放在一塊,更是美好的如同畫卷。

程瑜瑾的禮儀是出了名的好,但凡舉止稍微差些的,坐在程瑜瑾旁邊就是公開處刑。可是程元璟卻一點都沒有落後,反而自在從容,禮儀優雅從內而外,自然而生。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可謂賞心悅目至極。

程瑜墨那些不合時宜的拿喬,甚至霍長淵的掙扎,都沒有引起程瑜瑾絲毫注意。霍長淵心裡湧上一股失落,而此時,程瑜墨還在不依不饒地催促。

霍長淵忍著心裡的不耐煩,給程瑜墨夾了一塊魚。他的動作心不甘情不願,和程元璟剛才的隨和細緻完全沒法比。

霍長淵這樣不耐煩,自然不能指望他細心體貼,注意到要避開魚刺。程瑜墨低頭扒拉了一下,便看到許多細小的魚刺。程瑜墨有些生氣,霍長淵前世給她夾魚的時候,都會特意避開刺多的部分,挑最鮮美的一塊給她。為什麼今天完全不在意,還要她逼著,彷彿是被她強迫才馬馬虎虎地夾一筷子。

程瑜墨生氣過後,油然湧上一股委屈。這股委屈來的又急又快,程瑜墨想起敬茶那日給她臉色看的婆婆,靖勇侯府奴大欺主的僕從,還有剛進門就敢給她暗釘子碰的霍長淵貼身丫鬟,眼淚瞬時湧上眼眶。

明明一切都回歸正軌,明明她該和長淵哥哥琴瑟和鳴,和婆婆和睦相處,為什麼實際情況和她想像的差這麼多呢?

這是在飯桌上,程瑜墨不敢哭出來,趕緊低頭眨眼。然而淚意怎麼都消散不去,程瑜墨又不能抬手擦眼淚,只能維持著這個怪異的姿勢。程瑜墨的異樣自然瞞不過桌上的人,程老夫人看到了神色不動,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慶福郡主裝作喂程恩寶吃飯,低頭遮住了嘴邊幸災樂禍的笑意。唯有阮氏,露出了擔憂之色,礙於在飯桌上,沒法直說。

這一頓飯吃的不歡而散,席面撤下去後,所有人都覺得心頭抑鬱,吃的不痛快。阮氏終於等到了機會,神色著急,想趕快叫程瑜墨回去問話。

程老夫人注意到了,她眉心皺了皺,心裡有些煩躁。

程老夫人有心想和霍長淵打好關係,她本來以為大孫女端方規矩,適合當門面,但是難討姑爺喜歡,不適合拉攏權貴,而二孫女天真活潑,嬌弱體怯,是男人最憐惜的一款。所以程老夫人在定親的時候,拍板讓二孫女嫁過去。沒想到,程瑜墨嬌怯歸嬌怯,大場面上實在拿不住,看她的樣子,在婆家人情關係也處理的不好。

程老夫人憂心,這可不行啊,終究內宅才是女人的立身之本,若程瑜墨不能討好婆婆,不能在靖勇侯府站穩跟腳,治家掌權,即便她再討靖勇侯歡心也沒用。要知道程瑜墨是正妻,又不是妾!只懂討好男人,身家地位全靠攀附男主子,這是以色侍人的妾,哪家的正室夫人會這樣?

至於霍長淵對程瑜墨的冷淡,程老夫人倒不當回事。現在成親才三天,哪對新婚夫妻能熱乎起來,等時間長些就好了。程老夫人並不擔心程瑜墨拉攏男人的能耐,但是程瑜墨在霍家的人情往來,卻是程老夫人喉間的一根刺。

程老夫人沉沉嘆氣,這種時候她不由想,如果是程瑜瑾就好了。如果是程瑜瑾嫁過去,她一定能平衡好丈夫和婆婆的關係,至於不聽話的下人、心比天高的丫鬟,根本不在程瑜瑾的處理名單里。而宜春侯府作為娘家,唯一要擔心的就是程瑜瑾能不能生下霍家的子嗣。

程瑜瑾看著就像一個嫌棄丈夫、不讓夫婿進房的人。

然而木已成舟,程老夫人再後悔也於事無補。為今之計,還是先讓二房母女下去說話,好歹知道程瑜墨在霍家經歷了什麼,之後再另做打算。

程老夫人沉沉開口,說:「老二媳婦就二姑奶奶一個閨女,從兩天前就開始等,現在沒什麼要緊事,你們母女倆下去說說話吧。」

阮氏就程瑜墨一個閨女?霍長淵下意識地去看程瑜瑾,然而發現程瑜瑾坐在一邊喝茶,一點在意的樣子都沒有。

阮氏就等著這句話了,她拉著程瑜墨告退,回自己院子去說體己話。阮氏和程瑜墨走後,壽安堂的氣氛更加僵硬。程元翰有心想擺老丈人的譜,可是實在不知道和這位比自己官職高、比自己爵位大的新貴姑爺說什麼。

安靜了一會,程老夫人說:「恩慈恩悲,你們不是說要和霍侯爺討教學問嗎,怎麼還不過來?」

程恩慈、程恩悲一聽臉都垮了,他們養在阮氏和程元翰身邊,雖然是侯府之子,但是阮氏見識少,手中錢財也不富裕,程元翰官位亦低微,他們兄弟倆沒見過多少世面,和大房從小喂金子長大的程恩寶完全沒法比。

因此這對兄弟在人多的場合都是怯怯的,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樣,到了沒人的地方才能活泛些。雖然他們的姐姐嫁了侯爺,但是程恩慈、程恩悲對此沒什麼感觸,看到霍長淵害怕還不來不及,怎麼會和他討教學問。

而且,霍長淵乃是武將,走的是舞刀弄槍、從軍打仗的路子,和他哪來的學問可討教?

程老夫人這話程瑜瑾聽著都替她尷尬,不過這和程瑜瑾沒關係,程老夫人想拉攏霍長淵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程瑜墨不在,程老夫人只能讓二房兩個兒子借裙帶關係接近一二。程瑜瑾本以為自己臉也露了,飯也吃了,已經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沒想到下一句話,程老夫人就說:「我這個老人家和你們年輕人聊不來,就不拘著你們討嫌了。花園裡紫菊開了,你們幾個年輕人去花園裡散散心,說說話吧。」

程瑜瑾一怔,她眼睛掃過屋子,在場中,能被程老夫人稱為「年輕人」的,該不會還有她和程元璟吧?

果然,程老夫人看向程瑜瑾,說:「大姑娘你也去吧。你這個孩子從小就懂事,最有姐姐模樣,但是成天待在閨房裡小心悶出病來,我們家不是迂腐不化的人家,對男郎、閨女一視同仁,你也跟著恩慈他們去花園裡走走吧。」

程瑜瑾沒辦法,只能站起來應道:「是。」

霍長淵本來不想去看勞什子菊花,但是後面聽到程瑜瑾會去,他即將脫口的反對停了停,又悄悄咽了回去。

霍長淵在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