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悅

程瑜瑾好好的嫁人計畫被打斷,回到屋裡後,連翹伺候著程瑜瑾換了家常衣服,問:「姑娘,您要練字嗎?」

一提起這個程瑜瑾就恨,然而她是一個很理智的人,遇事從來不發脾氣,她只關心如何解決問題,如何將利益最大化。反正今天晚上勢必不能和徐之羨聯絡感情了,若是她賭氣,豈不是一無所獲?

還不如練一會字。嫁一個好夫婿講究的就是廣泛撒網重點撈魚,徐之羨這裡不能鬆懈,給皇帝的壽禮也要跟進,指不定哪一個就有回報了。

程瑜瑾說:「將筆墨備好,我一會去練字。」

連翹聽了暗暗咋舌,大姑娘天不亮就起身,先是去給程老夫人請安,隨後去九爺那裡臨了一天的字,好容易晚上回家了,她竟然還要寫字。這樣的毅力,許多趕考的學子也比不上吧?

連翹十分欽佩,杜若已經鋪好宣紙,在硯台里放了清水,悄無聲息退下。

程瑜瑾看書時不喜歡旁邊有人,奴婢知道程瑜瑾的規矩,都安安靜靜退到外面。程瑜瑾從懂事起就自己獨住一個院落。慶福養她的時候還沒有生育,聞到小孩子身上那股奶腥味,嫌噁心,等程瑜瑾能自己行動了,就忙不迭把程瑜瑾扔到外面。這倒也好,程瑜瑾從小就自己管奴婢和財物,心性比其他閨秀成熟的多。

她的院子不及程元璟的大,但是五臟俱全,正房坐北朝南,東西坐落著兩間廂房,南面是正門,正門兩邊各兩間倒座房,由抄手游廊將整個院子串連起來。從門到正房鋪著一條十字形青石甬道,花圃里種著一顆高大的花樹,春日裡格外熱鬧。四個角都開了角門,開門出去便匯入門庭深深的侯府,關上門便自成一體,自給自足。

她的正房一樣是五間格局,但是沒程老夫人和程元璟的那麼寬敞,程瑜瑾將最西邊一件安置成卧房,用一道木格月亮門隔斷,木隔上根據節氣掛各色帷幔錦繡,遮住外來的視線。西次間放了羅漢床和精巧的紅木座椅,用來接待親近的客人。最中間的那間是正堂,接待訪客,新年下人磕頭,都在這裡。東邊就是程瑜瑾自己的空間里,最裡面是書房,另一間是做綉活的地方。

程瑜瑾定下規矩,洒掃婆子和粗使丫鬟只能在院子里活動,二等丫鬟才能進正房,但也只能在正堂里擦擦座椅,跑跑雜務,她的書房和卧房,唯有貼身的一等丫鬟才能進。

程瑜瑾在桌前坐了一會,突然想起程元璟今日給了她一瓶藥膏。

她記得中午時讓杜若收起來了,收在哪兒了?

程瑜瑾到多寶閣翻了翻,果真在一個小抽屜里找到瓷瓶。她今天說那句話本來是開玩笑,誰知道,程元璟竟然當真準備了東西,還是傷葯。

傷葯不能亂給,一般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程瑜瑾有點好奇又有點不相信,程元璟那樣的人,會提前給別人準備葯?

她是不太信。程瑜瑾扒開藥塞,輕輕嗅了嗅。程瑜瑾本來是存著防人的心思,沒想到這樣一嗅,她更迷惑了。

她怎麼覺得,這一瓶葯和程敏先前給的那瓶味道一樣?程瑜瑾找出程敏的聞了聞,程敏堂堂一個公府夫人不至於騙她,這明明是淑妃娘娘賜下來的宮廷御葯,怎麼和程元璟拿來的這樣相像?

第二天程瑜瑾照常去臨摹,她看向程元璟的目光充滿探究。程元璟話不多,程瑜瑾也從來不說沒用的話,他們倆人經常在屋裡待一下午,彼此都不打擾,各干各的事。

程瑜瑾心底想這個人安靜自律,相處起來倒舒服,然而一到晚上,程瑜瑾就有些無奈。

連著幾天,她一空閑下來,程元璟就不緊不慢地喊她「程瑜瑾」,之後她就得硬著頭皮回去練字。程敏在侯府待的這幾天,程瑜瑾竟然再沒有找到機會和徐之羨獨處。

程瑜瑾簡直懷疑程元璟在故意搞她,但是轉念又想,她一沒得罪程元璟,二和程元璟沒有利益衝突,他不至於這樣無聊罷?可能他急著做賀壽綉屏,所以才督促她好好練字。

興許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日,程瑜墨和徐之羨幾人堆在一起玩,程瑜瑾很自覺地站在門口,等程元璟。

不勞他老人家喊了,她自己來。

徐之羨玩了一會發覺程瑜瑾不在,隔著屋子喊:「瑾姐姐,你要去哪兒?」

程瑜瑾已經穿戴好披風和鹿皮靴,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練字。」

「哦。」徐之羨獃獃地應了一句,這時候程元璟已經走到跟前,程瑜瑾匆忙對徐之羨打了聲招呼,就追著程元璟出去了。

徐之羨看著那兩人一前一後離去,良久後撓了撓頭,喃喃:「瑾姐姐可真勤勉。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晚還以為能和瑾姐姐說說話。」

程敏第二日便套車回昌國公府,國公府的下人親自來二門迎接。程瑜瑾隨著祖母站在垂花門後,靜靜看著國公府的馬車遠去。

有錢有權真是好,連馬車都比侯府的氣派,程瑜瑾嫁入高門的心更堅定了。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她決定不了自己的父母,就只能儘可能找個高門夫郎。她受夠了寄人籬下的感覺,誰都不能攔著她往高處走。

姑太太回家去了,程老夫人不舍,而程家其他人卻集體鬆了口氣。姑太太在,她們無論做什麼都要提著心,小心捧著小姑子和徐家的兩個兒女。阮氏回到院子,坐在塌上,長長鬆了口氣。

「可算走了。這幾天陪著她走動,真是累死人。老夫人只是動動嘴,她們母女倆倒是開心,受累的都是我們。」

程瑜墨爬上塌給阮氏錘肩膀:「娘,您辛苦了,女兒給您鬆鬆筋骨。」

阮氏被女兒這個舉動感動得眼眶發酸:「女兒大了,懂得疼人了,娘真是沒白養你。」

一旁的丫鬟見隙說道:「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二姑娘已經十四了,以後孝敬太太的時候多著呢。」

阮氏點頭:「是呢,墨兒日後嫁個好夫婿,非但能孝敬父母,還能提攜你弟弟,可比養個兒子省心多了。」

程瑜墨被說的滿面通紅,她撒嬌地扭過身子,說:「娘,人家好好給您捶背,您卻說這些話。再說我就不理你了。」

阮氏和陪嫁丫鬟都笑,程瑜墨在她們的笑聲中紅了臉,爬下塌跑出去了。裡面的笑聲更大,程瑜墨讓風散了散臉上的熱意,雖然害臊,但她不由想,都一個月了,長淵哥哥這麼還不來提親呢?

當初明明說好了,和姐姐退婚後,就來娶她的。

程瑜墨即便相信霍長淵,現在也有些著急了。祖母和母親都在給她物色人選,最重要的是,她聽徐念春說,也有人向霍家打聽霍長淵的婚事。再不趕緊訂下,她和霍長淵豈不是又要走前世的老路?

程瑜墨這裡焦躁不安,而靖勇侯府里,霍薛氏卻一邊敷衍霍長淵,一邊相看其他府邸的女兒。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程家有閨女,配得上她兒子的,得是最出挑的姑娘。程瑜墨不是宜春侯府正經的千金,老侯爺一死,爵位就歸她大伯了,和她們家有什麼關係?而且程瑜墨父親官職不高,自己才能平平,為了勾引長淵還做下那等事,霍薛氏才不願意選她做兒媳。

霍長淵偶爾問起,霍薛氏就說快了快了,而私下裡,她已經挑選起其他人。

程瑜瑾卻沒有心思再關注霍家和程瑜墨的事,在她這裡,霍長淵已經是個死人了。她眼睛裡有了下一任目標夫婿,手上也有綉屏風的任務。她連續半個月都在臨摹程元璟的字跡,昨天程元璟終於開口說有點形像的樣子,程瑜瑾讓丫鬟將她的綉架搬出來,這幾日就要動針了。

這扇屏風非同小可,程瑜瑾的綉功極好,但還是練習了好幾日,確保能將程元璟的字完完整整地臨摹出來後,才慎重落針。

給皇帝祝壽的屏風並不是大件,而是一扇小插屏,程瑜瑾將綉好的一角帶去給程元璟看,程元璟看到,訝異地挑了挑眉:「你竟然親自綉?」

「當然。」程瑜瑾明白程元璟為什麼這樣說,高門大院里主子的「親手」就是動一動嘴皮子,實際上都是下面的婢女代勞。而女紅枯燥又艱難,嬌小姐們越發吃不了這個苦,連給婆家做見面禮都是陪嫁丫鬟綉好,主子挑上兩針,就算親手繡的了。

程老侯爺也是這個意思。而程瑜瑾竟然真的親自執針,難怪程元璟會驚訝了。

程瑜瑾笑著說:「既然我擔了這個名,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外面的綉娘不放心,不如我親自來。」

程元璟輕笑了一聲,她還真是自信。他多少給程瑜瑾顏面,隨手翻開半成品看了看,他本來沒放在心上,程瑜瑾年紀才多大,她技能學的又雜,幾乎什麼都要試一試,這種情況下,女紅能有多好。

可是等程元璟視線觸碰到上面的綉跡,著實意外了:「雙面綉?」

「是。」程瑜瑾笑著又補充了一句,「準確說,是雙面異樣綉。」

程元璟對雙面綉略有耳聞,綉娘一次下針,同時綉好正反兩面,一點線頭都沒有,稱為雙面綉。而雙面異樣綉就更厲害了,同時綉好兩邊的同時,正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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