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傻子阿松被人施以殘酷的虐待,卻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這次段鵬幾人的手指肉被咬斷,除了斷指處的傷痕以外,那一場暴雨將現場所有可能會遺留的線索全部沖刷乾淨。
警方初步鑒定,斷指的傷口來自於野獸的撕咬。
這件事鬧得小鎮人心惶惶,每天都能看見有記者扛著攝像機奔走採訪。
事情越鬧越大,也引起了上面的重視,加之小鎮居民對翠微山的動物園工程項目怨氣深重,很快,動物園的修建也只能叫停了。
許多流離失所的野生動物重新回了山林,外公說段鵬他們幾個是罪有應得,這世界上有很多事,那還真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每每外公提及此事,顧懷璧沉默地聽著,一言不發。
邊邊注意到,自從那晚以後,顧懷璧的性子越發沉了下來,不怎麼說話了。
十五之後,邊邊和顧懷璧一起返回了江城,外公外婆去火車站送他們,帶了好多好多特產,顧懷璧一應全部接受,向外公道謝。
外公開玩笑對顧懷璧說:「小夥子,你把我祖傳的糕點手藝都學走了,要是不進我們家的門,說不過去啊。」
顧懷璧鄭重地點了點頭:「您放心。」
外公深深地看了顧懷璧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說什麼。
上車以後,邊邊坐到靠窗的位置,顧懷璧將大包小包的口袋放到架子上,坐在她的身邊,順手又摸出了口罩。
總之是個矜貴的少爺,聞不得車上魚龍混雜的氣味。
邊邊好奇地問他:「剛剛你和我外公小聲商量什麼呢?」
顧懷璧眼角微勾:「你的終身大事。」
邊邊望他一眼,這麼多天以來,他眼底綻開了笑意。
她斂了眸子,說了一個字:「扯。」
列車緩緩啟動,蒼翠的大山宛如浮動的游龍,慢慢地往後退去,小鎮的半月時光宛如浮生一夢,邊邊打了個懶洋洋的呵欠。
顧懷璧慢慢地湊過去,將肩膀放在她腦袋邊上,然後伸出手臂,強勢地將她的腦袋勾過來,壓在自己肩膀上。
邊邊睨他一眼,他抿著嘴,神情有些小緊張。
她猶豫了幾秒,終於還是靠在了他硬邦邦的肩頭,邊邊無法想像他的肩膀究竟背負和承受著怎樣的命運。
但她願意陪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面對。
開學的前一天晚上,杜婉柔請邊邊上家裡來吃晚飯,感謝她這些日子以來對顧懷璧的照顧,同時也感謝外公外婆饋贈的這麼多特產。
現在邊邊見到杜婉柔,再也沒有了小時候的拘束,她和顧千珏一人一邊圍坐在飯桌旁。
顧懷璧懶散地倚在椅子上,望著邊邊,邊邊回頭看他,他立刻移開目光,漫不經心望著天花板。
飯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肴,不過顧懷璧的餐食依舊是獨一份,沒有佐料的白切雞胸肉和一盤新鮮的炒時蔬,看起來比老人家吃得還要清淡。
其實邊邊挺想不明白,作為一條狗……不,一隻狼,顧懷璧吃得也太素了些吧。
煙熏火腿多好吃啊,切下來薄薄的一片,晶瑩的肥肉口感糯糯的,一點都不會油膩,下飯吃簡直就是人間珍饈。
她用筷子拾起一塊煙熏五花肉遞到顧懷璧的碗中。
顧千珏生怕她脾氣暴躁的哥拍翻桌板,連忙提醒道:「邊邊,我哥不吃這些的。」
不想她話音未落,顧懷璧平靜地夾起了五花肉,咽了。
顧千珏驚詫地看向顧懷璧,嘴巴都張成了字母O。
而顧懷璧神色如常,絲毫沒有異狀。
這下就連杜婉柔都愣住了,顧懷璧什麼時候吃過這些油膩的食物啊,別說五花肉,就是煙熏的味兒他都受不了。
這會兒居然會這般輕鬆地咽下去,而且看他這情形,開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真是難得啊。
顧千珏躍躍欲試地往顧懷璧的碗里夾肉,卻沒想筷子剛伸過去,顧懷璧立刻將碗端開,平靜地說:「吃飽了,你們慢用。」
他起身離開。
顧千珏笑著沖邊邊擠眉弄眼:「原來二哥的口味也是有選擇性的哦。」
邊邊含蓄地笑了笑,她也不過就是試試,沒想到顧懷璧居然這麼給面子。
挺開心。
晚飯後,杜婉柔和兩個女孩在花園裡散步消食聊天,顧懷璧時不時蹲在假山上,或者站在樹榦上,總之,一路都跟著她們。
杜婉柔知道這小子想什麼,天色漸晚,邊邊就要回家了,他想和她獨處一會兒。
杜婉柔對邊邊說:「懷璧找你還有事,你跟他去吧。」
邊邊回頭望了望顧懷璧,他跳下樹榦,身影修長清瘦。
於是她向杜婉柔告辭,朝著顧懷璧走過去。顧懷璧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腕,帶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洋樓,關上了房門,同時也拉上了窗帘。
邊邊局促地站在牆邊,有些緊張地問:「你……幹嘛?」
「說說話而已,你緊張什麼。」
顧懷璧利落地坐在桌上,腿垂下來,修長瘦削。
「誰緊張了,才沒有緊張呢。」邊邊說著,也兀自坐在了床邊上,假裝低頭看手機。
顧懷璧抬起下頜,細細地望著她。
他熾熱的目光掃過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秀氣淺淡的一字眉,清澈水靈的杏眼,最後落定在她那瑩潤的唇畔。
潘楊他們口中總是念叨著陳邊邊好美好漂亮,顧懷璧一開始其實不以為然,但有時候恍然瞥見,她某個細微的神情,總能讓他產生一瞬間的驚艷,連心跳都會隨之加速。
當然,如果他願意,他還有辦法讓她變得更美,譬如前些年她無法控制的身體發育……就是他躁動青春期無處安放的荷爾蒙作祟。
「你看我做什麼。」邊邊將臉側向一邊,躲開他灼灼的目光。
「陳邊邊,既然在一起了,我們就要約法三章,你不要再亂喂我吃奇怪的東西了。」
邊邊茫然地抬頭:「在一起……什麼在一起?」
她還沒有答應他的吧!
顧懷璧跳下桌,走到她面前,雙臂撐開放在她身邊兩側,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她——
「我說過,你給狼取了名字,還餵了食,它就是你的。」
邊邊看明白了,顧懷璧這是要趕鴨子上架,逼她鬆口同意在一起的事。
「那……剛剛的五花肉,還有之前的罐頭,你也可以選擇不吃啊。」
「陳邊邊,你知道規矩嗎?」
「什麼規矩。」
「你是主人,你投喂狼吃任何東西,它必須得吃,這就是規矩。同樣,你給狼取了名字,就必須要它,這也是規矩。」
「……」
這是哪門子規矩嘛!
女孩畏懼地望著他,聲音也越來越弱,戰戰兢兢:「你真的會吃了我嗎。」
顧懷璧沒有回答,緩慢地湊近了她的脖頸,邊邊甚至能感受到他濕熱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耳畔,癢酥酥的。
他已經張開了嘴,輕輕地咬住了她肩頸的軟肉。
「唔!」
邊邊感覺到頸項一處肌膚被他的牙齒輕輕地銜著,緊張得直哆嗦——
「別這樣……有話好說啊。」
顧懷璧眼角彎了彎,這傻丫頭,還真以為他會吃了她啊。
邊邊推開顧懷璧的一瞬間,甚至能感受到他用濕熱的舌舔了舔她的頸子,她脊梁骨竄上來一陣激靈。
「別吃我!」
她往床頭躲了躲,閉著眼睛都不敢看他。
顧懷璧見她是真的被嚇到了,也就不再欺負她,起身走到陽台邊,雙手輕輕一撐,坐在了陽台護欄上,望了望夜空——
「天黑了,該回去了,笨蛋。」
邊邊撇撇嘴,沖他喊道:「你別再嚇我了。」
他淡然地笑了笑:「好。」
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必須要聽,這也是規矩。
邊邊走出小洋樓,回頭望向他。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白皙的皮膚漫著一層淡淡的光澤。
邊邊總覺得,無論是日光還是月光,都能帶給這個少年以無盡的光華,平添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她回身沖他揮手道別,顧懷璧半邊臉籠入月光的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暑期市裡會舉辦一場游泳比賽,顧千珏知道邊邊會游泳,於是忙不迭地拉著邊邊去學生活動中心報了名。
當邊邊看到宣傳海報上寫著游泳比賽冠軍有兩萬塊的獎勵,她有些意動了。
家裡的經濟大權是由王玲把持著,陳文軍將所有的工資悉數上交,所以邊邊和陳茵茵每周的零花錢,也全都是由王玲發給她們。
明面上,邊邊和陳茵茵零花錢數目一樣,都少得可憐。實際上,陳茵茵總是會私底下去問王玲撒嬌耍賴要錢,王玲愛女心切,當然也都會給她。
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