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晚上,陳文軍來到邊邊的房間,對她說同意她回老家過年,也可以拿錢給她,讓她給媽媽好好修繕一下墳墓,但是爸爸這邊確實脫不開身。

畢竟,生活就是這樣,一地雞毛的瑣屑事。

邊邊當然理解老爸的難處,正如他所說,生活就是這樣,人和人之間、夫妻之間,能夠維持著表面的體面與和諧已經非常不易,很多無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這也是為什麼,成年人的世界沒有童話。

曾經,邊邊真的很想快些長大,長大了就有力量,可以擺脫現在的生活,成為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可是現在,邊邊忽然不想長大了,至少現在的她,還有童話,她有顧懷璧,有顧千珏,還有……狼。

自從顧千珏那個大嘴巴給邊邊說了顧懷璧可能談對象的事情以後,他已經快一周沒有收到邊邊的簡訊和電話了。

桌游室里,潘楊見顧懷璧拿著牌,卻心不在焉。

「懷哥,怎麼了?」

「不知道。」

陳舟打量著顧懷璧,見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望手機屏幕,心下瞭然,說道:「懷哥是不是……戀愛了?」

「絕對不可能!」

說這話的人是潘楊,他一巴掌拍顧懷璧肩上,差點給他拍出內傷:「我懷哥這麼酷的神仙男子,能跟凡人談戀愛嗎?」

顧懷璧煩躁地扔出一張牌:「老子怎麼不能跟凡人談戀愛了?」

潘楊詫異地望著他:「還……還真談了啊?」

幾個男孩連牌都不打了,湊過來興奮地討論著:「我賭二十,是上周跟他告白的隔壁班班花。」

「算了吧,那班花膽子那麼小,懷哥看她一眼,她嚇得腿都軟了。」

「有什麼好猜的,除了一班的陳邊邊,誰還配得上懷哥美顏盛世。」

……

提及陳邊邊,少年的眼眸倏爾變得無比柔和,他們知道,猜對了。

陳舟說:「你們這麼快就從朋友升級到男女朋友了?」

顧懷璧沒有回答,潘楊一看這情勢,擺明了是顧懷璧在搞單方面早戀,他抓起他的手機,笑著說:「來啊,幫你約她出來玩。」

顧懷璧連忙奪過手機:「想死嗎!」

「你這就沒意思了吧,什麼都不想講,哥們怎麼幫你出主意呢。」

顧懷璧眸子清淺地睨了他們一眼,冷淡道:「不必。」

這幫傢伙追女孩的確有一套手段,但是顧懷璧並不想對那傻丫頭使什麼手段,她太笨了,如果他真要用手段,幾個陳邊邊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一人一狼兩顆心,都是真心待她,如果她也有意,肯定能感受到。

顧懷璧不肯主動出擊,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邊邊自從知道顧懷璧可能有女朋友之後,謹守著自己的底線,再也不去打擾他了。

平心而論,她也不會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其他女孩頻繁來往,哪怕僅僅只是朋友而已。

要回老家的消息,她沒有告訴顧懷璧,還是顧千珏無意中提了一嘴,說邊邊就要回老家了,興許得在老家過年,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見面了。

顧懷璧正倒掛在樹上卷腹肌,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走。」

「今天下午咯。」顧千珏看了眼手錶:「四點的火車吧,這會兒指不定已經在火車站了。」

顧懷璧從樹上掉下來,穩穩落地,連澡都來不及洗,徑直出了門。

顧千珏追問:「去哪兒啊?」

「潘楊家住幾天。」

「喂!快過年了,你這樣……老媽會生氣的。」

顧懷璧頭也沒回,慢悠悠地溜達出王府花園之後,立刻開啟了狂奔模式。

……

水鄉小鎮距離江城並不算遠,是江城最南邊一處山清水秀的所在,大概四個小時的車程。

邊邊揣著老爸給的錢,把書包掛在胸口,擠上了硬座火車,落座以後等了幾分鐘,火車便緩緩駛了出去。

邊邊坐在靠窗的位置,鄰座是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坐落之後就開始玩手機。

邊邊嗅到這男人身上散發出濃郁的微酸汗臭味,蹙了眉,但出於禮貌,她表現如常,只稍稍別過身,避開他身上濃重的氣味。

車廂擁擠,有不少沒買到票的無座客,推推搡搡地擠在過道邊,自然,也少不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邊邊昏昏欲睡間,忽然聽到有女孩喊了聲:「窗外好像有一隻狼!」

她陡然驚醒,朝著窗外望去,列車飛馳,樹影「唆唆」的後退,並不見狼的影蹤。

身邊有女人柔和地說:「哪來的狼啊。」

「我剛剛真的看到一隻狼,媽媽我害怕。」

「不怕不怕,狼不會吃寶寶的……」

女人安撫著小孩,顯然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這一陣小風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都當是女孩在講胡話。

邊邊的心裡卻開始打起鼓來,那隻大笨狼,不會是想要跟著她吧,別說它跟不上火車的速度,即便跟上了,肯定也會被人發現啊。

邊邊有些不放心,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擔憂地望著……

不多時,她昏昏欲睡,沒有注意到不遠處車廂洗手間的門,忽然從裡面開了。

全車廂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剛剛那個小女孩,目不轉睛盯著從衛生間出來的男人。

咦,為什麼衛生間剛出來一個阿姨,沒有人進去,這會兒怎麼又從裡面出來一個哥哥呢?

哥哥戴著口罩,眼睛是漂亮的深榛色,就像板栗的顏色,他皺著眉頭揉了揉鼻翼,顯然是被熏得夠嗆,捂著胸口都快要乾嘔了。

就在這時,小女孩和顧懷璧對視上了,小女孩驚詫地看著他,而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

忽然,眸子里閃過一道幽藍的光。

小女孩驚呼一聲:「那隻狼!」

女孩的媽媽抬起頭,顧懷璧揉著鼻子從她們身邊經過。

「囡囡,哪裡有狼啊?」

「唔……那個漂亮哥哥,他是狼。」

「別亂講,哥哥怎麼會是狼呢,讓你別總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

顧懷璧吸吸鼻子,在紛繁雜亂的氣味中,尋找那一絲絲的熟悉,走過了幾節車廂,終於找到了陳邊邊。

邊邊的腦門頂磕在車窗邊,正呼呼睡覺,時不時會被顛簸一下,秀氣的眉心稍蹙,然後抿抿柔潤的櫻桃唇,睡得極不安寧。

儘管熟睡,她還是極力護著胸前的書包。

而她身邊的胖子也在打瞌睡,睡姿很霸道,張開腿坐著,幾乎怕佔了一個半的位置,將邊邊壓迫得只剩一點點空間了,而且他的腦袋還時不時往邊邊身上靠。

顧懷璧袖下伸出指尖,畫了個圈,胖子驟然從噩夢中驚醒,驚魂甫定地喊了聲:「哎呀我的媽呀。」

周圍沒有人在意他夢境里被狼追趕的「劫後餘生」,胖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隨即便迎上了顧懷璧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看得出了神,怔怔地站了起來,機械轉身,朝著另一節車廂走去了。

於是顧懷璧理直氣壯地坐到了邊邊身畔。

小丫頭腦袋仰靠在椅墊上,微微張著嘴,跟個小豬崽似的。

顧懷璧望著車頂,漫不經心地將肩膀送了過去。

不過邊邊即便是睡覺,好像也有意識地要遠離右邊臭臭的大胖子,寧願把腦袋擱在車窗上,也不肯靠在顧懷璧肩膀上。

顧懷璧見她這般不識好歹,對面的男乘客又跟看默劇一樣看著他,強忍笑意。他有些窩火,給男人甩了一道威脅的眼神。

男人默默地站起身,像剛剛那胖子一樣,離開了座位。

顧懷璧抱著手臂,看著身邊打瞌睡的女孩,不知道自己乾的都是什麼事,大過年不好好獃在家裡睡覺,反而精力無窮追著火車跑了幾十公里,好不容易跳到火車頂部,又悲催地翻進廁窗,惹來一身臊臭味,好不容易坐到她身邊……

難道就是為了給她當人形靠枕來的嗎?

顧懷璧真是越想越惱怒,越想越想不明白,他幹嘛要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他何時這般憋屈過,他吃飽了撐的嗎……

然而就在他一個人沉著臉生悶氣之時,列車一個長轉彎,女孩被慣性直接帶到了他身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吸吸氣,彷彿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於是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將小臉側放在他硬邦邦的手臂上。

顧懷璧全身警覺,彷彿身上的每一根毛,每一個細胞都活了起來,變得興奮無比。他綳著嚴肅的表情,將身子下移,肩膀遞送過去,嚴陣以待地給女孩當起了人形靠枕。

邊邊蜷縮著身子,信賴地拱進了他的頸窩裡。

柔軟的髮絲有意無意地撩著顧懷璧的臉頰,他微微低頭,嗅到女孩身體的氣息,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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