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日之後,邊邊再見到顧懷璧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

1班和12班,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五樓,距離遠便罷了,顧懷璧有時候真就像只幽靈似的,只要是他不想見的人,無論怎樣絞盡腦汁,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於是顧千珏順理成章地代替顧懷璧,成了陳邊邊最好的同學、朋友兼閨蜜,兩人在學校里幾乎是形影不離,連上廁所都挽著手一起去。

有時候邊邊看到顧千珏那熟悉的眉眼,也會覺得像是看到了顧懷璧。

操場邊,顧千珏感嘆說:「我啊,真心真意地要跟某人當最好的朋友,誰知道某人一心只有某某人,還把我當成了代替品,某人要是個男的,那一定是絕世渣男。」

邊邊被她逗笑了:「你打什麼啞迷呀。」

「喜歡直白是吧。」顧千珏轉過身,手合成喇叭狀,沖教學樓大喊道:「顧懷璧,陳邊邊說她好想你啊!」

邊邊趕緊捂住她的嘴:「你瘋了嗎!」

「怕什麼,這麼遠,他又聽不見。」

「誰說他聽不見!」

「我去,不是吧,你還真以為顧懷璧順風耳啊。」

邊邊看著顧千珏,終於明白,她也並非真的完全了解顧懷璧。

「顧懷璧何止是順風耳啊,他簡直就……不是人。」邊邊一本正經地說。

顧千珏哈哈大笑,拍拍邊邊的肩膀:「這點我到是同意,他不僅不是人,還不是個東西。」

邊邊哆嗦了一下,望向五樓十二班教室,咬牙切齒地喃了聲:「對,不是個東西。」

……

教室里,顧懷璧修長的指尖握著鋼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一串漂亮的公式,耳廓微動,筆下的拋物線畫歪了。

開學半年,從一開始鬧得沸沸揚揚的家長聯合抵制事件,而入冬以後,「怪物」這個詞,漸漸地消失在了嘉德高中同學們日常交談里。

漸漸變得不可說,變成了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you know who,起因源自於……

有一次,一個男生瘋了般從男廁跑出來,說看到顧懷璧真的變成了可怕的怪物,他有有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獠牙,還渾身長鬃毛,差點要了他的命!

而事實上,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潘楊陳舟他們幾個從男廁出來,顧懷璧走在最後,慢條斯理捲起了自己的袖腕,露出一截削瘦蒼白的手臂。

他五指根根頎長而有力,稍稍一揚,那個被嚇得屁滾尿流的男生蜷縮在角落裡,甚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走廊里所有的同學都看到了這一幕,一開始還有些畏懼顧懷璧。

其實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顧懷璧那怪物般的手臂,也都是道聽途說的。

而此刻,他們也明明白白看的很清楚,高冷矜貴的顧懷璧並沒有變成怪物,恰相反,他漂亮得宛若神明,那冷清的眸子環掃四周一圈,不知道明裡暗裡多少顆少女芳心為他傾倒。

被嚇壞的男生試圖向每一個人陳情剛剛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們,顧懷璧真的要殺他!

但在場的同學都不相信那個男孩的話,人只願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物,以為那就是真相。

男生絕望又崩潰,蹲在角落裡打顫。

顧懷璧經過那男孩身邊,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嘴角掛起淺笑:「說謊的小孩,會被狼吃哦。」

聽到這句話,男生又哆嗦了一下,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邊邊遠遠地望著顧懷璧,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那個男孩說的是真的,顧懷璧是用惡劣的手段,嚇唬了他。

顧懷璧似乎注意到了角落女孩的目光,他回頭睨她一眼。

她眉頭緊鎖,顯然是不認同他的行為。

顧懷璧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這些男生一個個跟著遭殃了,有的變得神經兮兮,成績明顯下降,成為了同學眼中的怪人,嚴重的甚至都辦理休學,住進醫院去了。

當然,校方也在調查這件事,他們找到顧懷璧,詢問他到底是什麼情況,顧懷璧只說,自己什麼也沒做。

而顧懷璧身邊幾個好哥們,潘楊陳舟他們也紛紛為顧懷璧作證,眾口一詞,說都是污衊,是那些傢伙總說顧懷璧是怪物,見到他就害怕,自己神經過敏,才會出現幻覺。

學校半信半疑,家長沒有證據,自然也拿顧懷璧沒辦法。

久而久之,顧懷璧成了you know who,「怪物」這個詞也成了不可說的禁忌詞。

那個隱匿於黑暗的少年,漸漸地走進了陽光里,只是他全身都帶著凜冽的寒意,令人畏懼,不敢靠近。

邊邊問顧千珏,能不能設法和顧懷璧見面聊聊,顧千珏聳聳肩:「別說你了,我每天住在王府花園都見不到他呢,我哥不樂意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勉強他,當然,他不願意想見的人,絕對、絕對是找不到他的。」

後來又一次,謝堂拉著張野,在學校天台找到了顧懷璧。

顧懷璧站在天台的護欄上,手裡拎著半截煙頭,面無表情地睨著他們倆:「有事?」

「顧懷璧,你現在變成學校的老大了,很、很風光啊,這些都是你的新朋友吧,見到老同學,不、不介紹一下嗎。」

謝堂的開場白很尷尬,說完之後,也沒人應他。

潘楊和陳舟幾個並不是很想和這些個本地學生認識,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謝堂聽到這話立刻就不爽了:「你算老幾啊,敢這樣對老子說話,不就仗著有顧懷璧在背後罩著你們嗎,我告、告訴你們,我和顧懷璧認識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媽的。」

潘楊扔了手裡的煙頭,氣勢洶洶走過來,一把拎起謝堂的衣領:「找死是吧。」

背後傳來一道冷沉的嗓音:「放開他。」

潘楊放開了謝堂,將他重重往後一推,謝堂趔趄了兩步,還好張野扶住了他。

「顧懷璧,你別再這樣了,跟這些人混,他們只會把你帶壞啊!」

謝堂也懶得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你把那些同學都嚇得快精神分裂了!」

顧懷璧面無表情道:「是他們自找的。」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這些傢伙把你帶壞了。」謝堂咽了口唾沫,懇求道:「你別和他們瞎混了吧。」

顧懷璧嘴角綻開一抹冷冽的笑:「你們現在,有什麼資格勸我回頭。」

謝堂怔怔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當初游泳館,我記得,你們兩個都跑了,現在說還是朋友,不覺得可笑?」

張野提了一口氣,反駁道:「是,當初我們都被你嚇跑了,但是陳邊邊沒跑吧,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她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嗎!你現在也和她絕交,良心被怪物吃了嗎。」

「不是看在過去的交情,你提那兩個字,老子會把你從天台扔下去。」

顧懷璧話音很冷很冷,但是張野看得出來,他絕沒有開玩笑。

「怪物」兩個字已經徹底從嘉德中學的字典里消失了,沒人再敢提到,至少,不敢當著他的面提。

謝堂還有些不甘心,死死盯著顧懷璧,張野拉著他離開:「我說了找他沒用,這傢伙自甘墮落,怨得了誰,算了算了,走吧。」

潘楊早就看張野這傢伙不順眼了,又聽到他說什麼自甘墮落,越發覺得刺耳,抬手就是一拳,向張野擊去,卻沒想身邊的顧懷璧忽然伸手擋住了他的拳頭,動作迅速得讓人都來不及細看,緊緊扣住了潘楊的拳頭,用力一甩,潘楊便趔趄著退後了幾步。

他的反應也太敏捷了吧。

顧懷璧頗有威脅力地睨了睨潘楊,潘楊訕訕地往後退了一步,謝堂趕緊拉著張野離開。

兩個男孩一口氣跑下天台,來到樓梯口,氣喘吁吁驚魂未定,險些撞上了剛和顧千珏從小賣部出來的邊邊。

邊邊手裡攥著薯片袋子,看著兩人這氣喘吁吁的模樣,好奇問道:「怎麼了你們。」

望見邊邊,張野迫不及待地跟她告狀:「還不是謝堂,非要拉著我要去找顧懷璧談心,差點讓他身邊的傢伙揍了!」

邊邊怔了怔:「顧懷璧他不會這樣吧……」

謝堂拉著張野離開,連聲說著:「算了算了,以後就當不認識他。」

男孩離開以後,邊邊和顧千珏對視一眼,顧千珏說:「你別看我,我跟我哥約等於是陌生人呢。」

就在這時,幾個男孩從樓頂下來,顧懷璧邁著輕碎的步子,經過邊邊的身畔,看也沒看她。

這是邊邊連日來第一次見到顧懷璧。

他又將頭髮剪短了些,剪成了很短的小平頭,也越發顯得五官深邃而硬質,他的眼神很冷,過去那種眉眼帶笑的柔和氣質蕩然無存。現在的顧懷璧,戾氣橫生,兇悍可怖。

他與邊邊擦身而過,目不斜視,沒有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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