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發生的不幸意外, 讓韓定陽在長輩面前一貫的好孩子形象,至少在自家老媽心目中, 是崩塌了。
謝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韓定陽當時是說了句調戲她的騷話。
不過她來不及生氣,就被韓定陽當時震驚的反應逗樂。他追著老媽要解釋而老媽擺出一副「沒想到我竟然教出這樣一個流氓兒子不聽不聽我不聽你解釋你給我走」的激烈反應讓韓定陽快要崩潰了, 連著好幾天, 臉色都陰沉著。
謝柔心說,活該, 誰讓你口無遮攔,這下玩脫了吧。
年三十後, 謝柔每天到韓定陽家裡來做作業, 做完作業, 韓定陽便開始給她補課。
英語是謝柔最薄弱的環節,於是韓定陽充當了她的聽力兼口語老師,每天早上一段標準的bbc新聞念給她聽, 然後倆人用英語傻了吧唧雞同鴨講地對話。
「注意發音,th, 牙齒輕咬舌尖。」韓定陽給她示範。
「th。」她沖韓定陽吐舌頭。
韓定陽看著她吐出紅潤的小舌頭,心裡痒痒的,真想一口咬下去。
「來做數學。」韓定陽不再看她, 拿出了數學練習冊。
他的補課素來節奏跳躍,謝柔已經習慣了,她拿出數學練習本,韓定陽從書里勾出了幾道題讓她做。
謝柔咬著筆尖問他:「阿定, 你說……我能考上B大嗎?」
韓定陽一邊看書,一邊喃喃道:「基本不可能。」
「……」謝柔正要泄氣。
「不過。」
他話鋒一轉:「如果接下來的半年,你都按照我說的去做,也許還有機會。」
「真的?」
韓定陽正經地點頭,隨即目光落到她攥著他的衣袖。
「拜託你了!」謝柔鄭重地懇求。
「做題。」韓定陽指尖點了點課本。
「嗯,我會努力的!」
韓定陽坐到窗邊,看書,平復心緒。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很不太平,她的一舉一動,總會勾著他心潮起伏跌宕。
「阿定,這道題我不會做。」
「好好想。」韓定陽頭也沒抬,目光被手裡的書緊勾著。
謝柔也覺得一直打擾他不大好意思,她又思考了約莫五分鐘,真的不會做,她無奈又喚了聲:「阿定……」
韓定陽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書,坐到謝柔身邊,低頭看向她的課本:「哪題?」
「這個。」謝柔指了指練習冊上一道證明題:「我怎麼都證不出來,你看……」
謝柔剛一抬頭,嘴唇卻輕描淡寫地輕擦過他略帶胡茬的下頜。
她的唇冰冰涼,那一瞬的接觸宛如雪泥鴻爪,頃刻間了無痕迹。
謝柔睜大了眼睛,韓定陽摸了摸下頜,愣住。
冬日裡溫煦的陽光不知不覺間斜入窗框,鋪灑在粗糙的草稿紙上,粉塵飄忽在這一抹斜梢中,時間在這一刻靜悄悄地流淌消逝,無影無蹤。
韓定陽在屏住呼吸三十秒之後,驟然吸了一口氣。
謝柔連忙低頭,在草稿紙上胡亂寫了幾個不相關的公式,她握筆的手不住地顫抖著。
韓定陽說:「這道題很簡單。」
他低醇的不再平穩,也有點抖。
「噢。」
一番詳細解釋以後,韓定陽問:「懂了嗎?」
「噢。」謝柔心如鹿撞,腦子嗡嗡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說:「如果注意力無法集中,我不知道要怎麼幫你考上B大。」
謝柔緊握著筆,低聲說:「還怪我了。」
看著她明明害羞還逞強的樣子,韓定陽抿了抿鋒薄的唇,問道:「跟我呆在一起,你會不自在?」
「有一點。」
「為什麼?」
「因為……」
謝柔還沒說話,這時候,門被扭開了,楊兆端著切好的水果盤走進來。
「阿定辛苦咯,柔柔也辛苦咯,快來休息一會兒,吃點水果。」
「謝謝阿姨。」
「媽,我們在學習。」韓定陽不耐煩地說。
「好好,媽媽不打擾你們。」
楊兆退出房間,還不忘叮囑:「對了,好好補課,不準對妹妹動手動腳,門開著不準關了。」
謝柔看著韓定陽陰沉的臉色,低低笑了聲。在自己母親心目中,韓定陽的形象儼然已經成了流氓小子。
謝柔不再去想剛剛的意外,她認真地做題,傾聽韓定陽的講解。
整個寒假,基本上韓定陽都在給她補課,有時候學習晚了,楊兆還會讓謝柔留宿一夜,就住在韓定陽隔壁的房間。
而謝柔是真的下了決心要好好努力學習,她不想再像過去那樣,漫無目的整天不知道在幹什麼,生活沒有意義,她想跟阿春一起考上B大,她想為自己的夢想努力一把。
有時候深夜了韓定陽出來喝水,還能看見她房間里亮著燈,總喜歡當夜貓子。
韓定陽敲敲門,像長輩一樣叮囑她:「不要熬夜。」
謝柔從一堆書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身長玉立立在門邊,穿著棉質的長袖褲睡衣,看起來很居家,給人一種溫馨體貼的感覺。
這裡是阿定家,穿睡衣的阿定就站在她面前啊!
這種感覺,好暖心。
「沒辦法,睡不著。」
「擇床?」
「我睡覺的時候,不能聽到一點聲音。」
謝柔解釋:「外面有蟲子叫。」
「還真是嬌貴,蟲子都惹你了。」
謝柔繼續埋頭寫作業,不理他。
韓定陽想了一下,撓頭說:「來我房間睡吧,我房間隔音效果更好。」
謝柔猛地抬頭,目光冒了光!
韓定陽立刻解釋:「我是說,我們換房間。」
「噢,不用麻煩,我做會兒題,自然就困了。」
「隨便你。」韓定陽起身離開。
半小時後,他正醞釀睡意朦朧之際,恍然察覺身邊似乎站了人。
韓定陽猛地翻身坐起來,心頭驚悚了一下,卻發現謝柔穿著花邊兒小睡裙,正抱著枕頭站在他床邊。
她頂著兩個黑眼圈,苦大仇深看著他。
「阿定,我睡不著。」
韓定陽腦子還有些曠,他撓撓頭髮讓自己清醒了一下,迅速穿上拖鞋,說:「你睡我床,我去你房間。」
臨走的時候,他將房間的窗戶全部關上,然後打開空調換氣。
謝柔聽見隔壁房間門關上之後,她輕輕關了門,韓定陽的房間東西很多,卻並不顯凌亂,歸類有序。他有一整面牆的書架,密密麻麻全是厚重的英文原著書,書桌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謝柔睡意上涌也來不及多看,直接上床。
他的床單被罩都是深藍色的,剛剛睡過,宛如蓬鬆的海洋,而被單,此刻還帶著他身體的餘溫。
謝柔快速鑽進去,被一片暖融融的溫暖所包裹著,整個被窩都是他的味道,說不出來是什麼,可是聞著很叫人安心。
她將鬆軟的被子捻在胸前抱著,臉深深埋進枕頭裡,也是奇怪得很,她幾乎是一沾到他的被單,就立刻跌入了沉沉的夢境中,安然睡去。
正月十四五的時候,首都有一場「弘揚傳統文化,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動,作為鄉鎮上的泥塑手藝人,外公也受邀過來作為活動嘉賓,他帶著外婆和孫子浩浩一塊兒過來。
早在前一天,謝柔就激動得不得了,爺爺吩咐傭人將家裡的客房收拾出來,給客人居住,而小嬸蘇青對於鄉下來的客人要住到家裡,表示很不滿。
「給他們寫一個賓館更好吧,這大院里進出都要證明,他們出入也不方便。」
而謝正棠堅持:「親家來首都,怎麼能住在賓館,太沒禮數了。」
蘇青撇撇嘴:「謝柔她媽都改嫁了,這還算什麼親家。」
當然這話她不敢當著老爺子的面說,只偷偷跟謝紹祺抱怨:「要我說,在外面大酒店請他們吃頓飯,也就算盡了地主之誼,幹嘛還要請到家裡來。」
謝紹祺道:「再怎麼說,他們也是柔柔謹言的外公外婆。」
「當初你哥要跟那個鄉下女人結婚,我就不看好,這不才守寡幾年不到,就改嫁了,好像嫁了個做生意的,還有幾個錢。孩子也不要,丟到我們家來養著。」
小叔有點生氣了:「你真是越說越離譜!我們家還不是柔柔和謹言的家,我們都是一家人。」
「再一家人,還隔著一層呢,要我說,你爸這也退休了,就該住到大院兒養老院去。這個宅子咱一家三口住,現在你哥倆孩子住進來,一個老人,現在還有八杆子打不到的親戚時不時跑過來住一下,咱們家又不是開旅館的!」
「你別說了。」謝紹祺道:「要是讓爸聽到,指不定多生氣呢。」
「他生氣,我還氣呢!」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