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婚之夜

江醒醒的車剛剛駕離瞭望江別墅的綠茵大道,而勞倫斯和幾位穿白大褂的醫療人員已經進入了別墅,甚至都沒有向別墅的主人取得進入的許可。

勞倫斯有別墅大門的密碼,是第一人格的商戒給予他的許可權。

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療人員不僅攜帶著醫療設備,甚至還帶了繩索等捆綁工具。

當他們進入客廳的時候,看到商戒正斜倚在沙發邊。

忽明忽暗的夜燈,將他攏入朦朧的光暈中,合體的白襯衣修飾著他上身流暢的肌肉線條,修長的雙腿隨意地敞開著,顯出幾分慵懶的意態。

他偏斜著腦袋,夜燈為英俊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光,另一半則陷入夜色里,長睫毛微微閃動著。

這男人宛如造物主的最精緻的傑作,漂亮得讓人無法直視。

只可惜,天使與惡魔並存於一身。

勞倫斯再見到他的時候,他便安靜地坐在光與暗的間隙里,對他挑起一絲邪惡的微笑。

「勞倫斯,好久不見。」

商戒揚了揚纖細修長的手指,示意他坐下來。

勞倫斯沒有動,站在商戒面前,彷彿是故意要展示給他看似的——

他緩緩地為自己戴上了白手套。

商戒挑了挑眉,指著桌上的香檳,慢條斯理問:「要喝一杯嗎?」

勞倫斯回頭望了望身後的醫療人員,那些戴著口罩的男人立刻走上前來,迅速打開了醫療箱,其中一人從裡面拿出一根細長的針管,以及兩瓶透明溶液。

「醫生,下了飛機連時差都不倒,就匆匆來瞭望江別墅,就這麼想他啊,一刻鐘都捨不得耽擱。」

勞倫斯臉色很難看:「商二少爺,你知不知道,你欺騙了我很長時間,這對於我而言,是一種恥辱。」

商戒當然知道,勞倫斯在學校的時候便是個偏執到近乎變態的超級學霸,門門科目都要拿滿分的那種,優秀的人總是惺惺相惜,所以他認識了同樣完美的商戒。

勞倫斯就像一位訓練有素且經驗老道的狩獵者,眼睜睜看著獵物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

商戒淡淡一笑,清冷的眸子睨著他:「臨川知道,我媽也知道,我女人知道,家裡的僕人也知道,甚至連公司的員工都看出來了,可是唯獨你被蒙在鼓裡,知道為什麼嗎?」

勞倫斯面無表情:「為什麼?」

商戒攤了攤手,意態閑雅:「因為他們心裡清楚,我只有一個名字,商戒。」

勞倫斯輕哼了一聲。

商戒起身,與他遙遙相望,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勞倫斯,只有你在乎我到底是誰,只有你。」

「我受雇於商先生。」

商戒突然加重了音量:「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商戒!」

勞倫斯接過了護士手中的銀色細長針管:「然而並不是你。」

「有區別嗎。」商戒看著勞倫斯那碧綠如寶石的眼睛,沉聲說道:「我可以坐在他的位置上,我擁有他所有的知識和決策力,我甚至能做的更好,讓我的母親放心,讓我女人快樂,讓周圍人感到到輕鬆,我能做所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你不是他,或許你可以代替他,但你永遠不是他。」勞倫斯走近了商戒:「你的存在對於他而言,是一種侮辱。知道潔白無瑕的牆壁上突然拍死一隻蒼蠅是多麼噁心的一件事嗎,它可以讓所有人都忽視了牆壁的潔白,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得到那枚噁心的黑蒼蠅。」

商戒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白皙的手背上隱隱有青色的血管脈絡顯現。

勞倫斯在他耳邊,用一種極輕極緩、帶有一點催眠的聲音說:「而你……你就是那隻蒼蠅。」

他的意識漸漸有些無法凝聚,針劑緩緩注入了商戒的頸動脈,他手中的煙頭落到了地上,熄滅。

「醒醒……」

江醒醒驟然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沙發里。

沙發皮面是舒適的法蘭絨料子,她的枕邊亮著一盞小檯燈,燈光亮度打到了最暗。牆壁上掛著幾張有型有款的男明星的畫報,梳妝台幾乎佔據了屋子四分之一的空間,正中間的鋼絲床上凌亂地扔這幾件裙子。

這裡是明瑾的房間。

江醒醒先開被單,迷迷糊糊走到窗邊。夜已深了,雨水淅淅瀝瀝順著窗戶玻璃流淌著,宛如一條條橫亘攀爬的蚯蚓。

凜風穿過窗梢滲入,春寒料峭,江醒醒打了個寒噤,走出門去。

「醒啦。」

明瑾剛好拿著一杯熱水進來:「你昨晚幹什麼了困成這樣,坐椅子上都能給你睡著。」

江醒醒揉了揉腦袋,感覺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困。

「幾點了?」

「你整整睡了三個小時,現在十點啦。」明瑾坐下來,說道:「無缺和明珏他們還在樓下排練呢,你要去看看嗎?」

「商戒也在嗎?」

明瑾氣悶地說道:「聽木頭說,你大忙人男朋友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江醒醒知道,木頭指的是臨川,明瑾總愛叫人家木頭長木頭短的。

「他答應了會來的,而且他晚上很少會有應酬。」

「誰知道呢,反正是大人物,他願意來咱們劇院排戲已經是意外驚喜了,如果有事耽擱了,咱們也不好說什麼對吧。」

江醒醒給商戒打了幾個電話,總是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她漸漸有些著急了。

臨川也已經離開了劇院,打給他,手機關機。

江醒醒回想商戒今天反常的表現,又想到拿一紙結婚證書,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臨走的時候,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不舍。

「糟糕了!」

江醒醒本能地預感到不妙,連外套都來不及拿,匆匆跑出了紅房子劇院。

明瑾追了出來,喊道:「外面下雨呢小祖宗,帶把傘啊!別感冒了!」

江醒醒顧不得她的呼喊,一頭扎進了雨幕中。

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江醒醒跑出了公園大門的時候已經淋成了落湯雞。

她坐上了一輛計程車,語氣急促地說:「師傅,快!環青路,望江別墅群。」

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了江醒醒一眼,有些不能確定,這個看起來無比狼狽的女人,要去全城最高檔的小區?

「望江別墅群,開車啊!」她突然吼了一聲:「怕我不給你錢是不是,快開車,再耽誤出人命了!」

司機嚇了一跳,連忙啟動引擎,將車駛了出去,一路上也不敢耽擱,油門踩到死,以最快的速度將她送達瞭望江別墅。

房間並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方才還步履匆忙的江醒醒,這會兒卻在樓前頓住了腳步。

黑漆漆的別墅,在黑暗中宛如一隻沉睡的獸,她不敢驚擾。

在雨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狗屋裡的金毛也抬起了頭,嗚嗚地沖她叫了一聲。江醒醒終於鼓起了勇氣,邁著虛浮的步子朝著別墅走去。

她告訴自己,江醒醒,現在你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不要害怕屋裡的男人,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他都是你的丈夫。

按下密碼,房門掀開了一條縫隙,江醒醒顫抖地伸出手,將房門拉開。

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厚的藥味,但是說不上來是什麼,有點像醫院裡的消毒水味道,但是沒有那麼刺鼻。

客廳沒有開燈,漆黑一片。

樓上似乎有動靜,江醒醒確定了家裡是有人的,他一定在。

只不過此刻樓上的人,或許已經不再是她新婚的丈夫,而是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江醒醒逼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確保不會因為他的變化而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講,跟只兔子似的在牆邊哆哆嗦嗦。

那樣就太丟人了。

她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商戒的情形,那雙從車窗縫隙里射出來的冷眸,至今她都記憶猶新。

那個陌生的男人,並不好相與。

江醒醒做好心理準備,緩步上了樓,她試圖讓自己的腳步「噔噔噔」地叩響了木質地板,以提醒房間里的男人也準備好,他的妻子回來了。

主卧室的房間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房間里的藥味越發濃郁。沒有如她所預想的那樣狗血——

男人雙腿交疊坐在黑暗中,酷炫地等著她回來,然後把離婚協議甩掉她面前……

房間里非常安靜,靜得彷彿沒有人。

窗戶沒有關,窗帘灌滿了風,騰騰地呼嘯著。

男人躺在正中間的深藍色大床上,像嬰兒睡在母體中的狀態一樣,蜷縮著膝蓋,一|絲|不|掛。

那具身體是她非常熟悉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皮膚,線條幾乎堪稱完美。

他抱著自己的膝蓋,蜷著背,隱隱顫慄著。

江醒醒連忙跑過去,推了推他:「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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