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宮垣僵立原地,眼裡的怒火凝滯,成了難以形容的詭異神情。

之前一團戾氣的鬥毆事件,轉眼成了街頭慰問活動。當警察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場面。一群臉上挂彩的人,眼淚汪汪的互相慰問,畫面煽情又感人。

但因為這是一起車禍事故,他們還是被例行公事的帶到了警局。

警局內,舒雅南和宮垣並排而坐。此時陳秘書也已經趕到。舒雅南簡單交代了事情經過,但她避過了宮垣率先動手的事實。當警方盤問宮垣時,他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好在有陳秘書在,他協助備案,賠禮道歉,鞍前馬後,妥帖的處理了一切。

折騰到後半夜,他們一道由警局走出。

那幾個人經過他們身旁時,還分別拍了拍宮垣的肩膀,對他握起拳頭,「雄起!」「不要放棄!千萬不能被打敗!」「一定會好起來的!」

宮垣表情僵硬。

舒雅南當即淚水迷濛,對他們勾起柔弱中帶著堅強,絕望中帶著欣慰的微笑,哽咽道:「人間自有真情在……謝謝各位親的祝福和鼓勵,我們會與病魔鬥爭到底。」

陳秘書表情詭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還是第一次,在這個暴力型人格出現後,對方不是火冒三丈的叫囂,要打官司要賠錢的鬧個不休,而是反過來安慰他。

一輛賓士房車停在路邊,陳秘書拉開車門,對宮垣說:「上車處理下傷口吧。」

宮垣看都不看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陳秘書頭痛扶額,如果任由他晃蕩,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麼事情。

車內下來幾個保安。他們手裡拿著微型電棍,小心翼翼的尾隨著宮垣,似蓄勢待發。舒雅南一驚,問陳秘書:「這是幹什麼?」

陳秘書:「少爺不開心時脾氣很暴躁,放任他一個人會有危險。你可以帶少爺上車嗎?」或許這次,能夠換一種方式。

舒雅南快步跑上前,攔住宮垣,說:「我受傷了,而且是被你連累,你總該負點責吧?」

她抓住宮垣的手,將他一路拉回來。他表情不爽,甚至隱隱上火,快要上車時,他幾欲發狠推開舒雅南,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淤青,又忍住了。

舒雅南上車後,暗暗驚嘆,不愧是財閥後代啊,這輛賓士房車的內部裝飾,完全是超級豪華加強版。最令舒雅南詫異的是,車內居然還坐了個醫生。

宮垣上車後,走到一個立櫃前,拉開中間的那個抽屜。舒雅南目瞪口呆的看著裡面林林總總的各種藥瓶。難道這位BOSS常常打架,所以有備無患了?

他迅速拿出幾個瓶瓶罐罐,又打開下面一閣,拿出紗布繃帶鑷子等工具。他將這些裝在一個袋子里,轉過身,拉著舒雅南下車了。

舒雅南被他拖拽的踉踉蹌蹌,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走在大街上。

身後一群保安,在陳秘書的指示下,不遠不近的跟著。

舒雅南忍不住數落道:「你都多大的人了。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是任性的理由啊。」

宮垣一言不發,拉著她步子邁得飛快,街角有幾個男人倚著摩托在抽煙。看到他們倆,此起彼伏的吆喝道:「城南路,走不走?」「主城區以內,五十塊錢全包。」

宮垣走到一輛紅色摩托前,用力一扯,將壯漢車主拉到一邊。

漢子一個踉蹌,穩住腳步,看著宮垣,滿臉不可思議。衣冠楚楚的小白臉還會搶車的幹活?

眼見宮垣跨坐上車,他急眼了,當即甩掉煙頭,踩滅,擼起袖管上前,「哥們,找練啊。」

舒雅南臉色一變,趕忙拉拽著宮垣:「快下來!這破車有什麼好玩的!咱回去開你的法拉利!」

宮垣執拗的坐著,甚至轉動了插在車上的鑰匙,排氣聲響起,他捏了捏方向把,好似下一刻就會飛馳而出。

這明目張胆的搶車架勢,讓周遭幾個漢子都圍了過來。可宮垣有恃無恐,繼續調試著摩托。舒雅南頭皮發麻,不斷拉扯著宮垣:「為這破車挨揍不值啊,這就一國產山寨貨!你看這款式多土鱉!完全配不上你霸道總裁的逼格!」

「說誰車土鱉呢?」壯漢車主拉住舒雅南。他往她往後扯了幾步,對宮垣說:「有種你開啊,丟下你女人,自個兒跑路?」

舒雅南無語凝噎,她覺得宮垣真的會一個人飛車而去,完全不甩她。

沒等宮垣做出反應,她腦子靈光一現,趕忙道:「大哥,別激動!我老闆是摩托發燒友,他看上你這輛車了!多少錢,我們買,我們買還不成嗎!」

有什麼能比錢更管用啊!

她趕忙由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錢包,把裡面的紅票子一把掏了出來,數了下,一共二十八張,她全遞給了對方:「兩千八,夠了吧?再多沒有啊,我今天是掏空了現金。」說著她還倒了倒錢包。

男人樂了,嘿嘿一笑,放開舒雅南,對跨坐在摩托上的宮垣說,「你媳婦很耿直,行了,這車你們開去吧。」

宮垣發動車子,看著舒雅南。舒雅南認命的上了車。她剛一環住他的腰,摩托車猛地衝出。

夜風呼嘯而過。即使有宮垣寬闊的後背替她擋著,兩側的風還是颳得她頭髮呼啦作響。

「你看著點路啊!」舒雅南大聲喊道。

宮垣一絲不苟的頭髮被吹得迎風狂舞。他眼裡閃過快意,扯開身上西裝外套的扣子,將外套脫下,隨手一拋。

舒雅南眼睜睜看著西裝被夜風刮跑,痛心疾首,「十幾萬的手工定製款啊!不想穿給我啊!」

摩托車在馬路上飛速狂飆,發動機的轟鳴聲響徹街道。舒雅南抱緊了宮垣的腰身,抓狂的大聲道:「姐中學時就不跟摩托飛車的小男生約了!這特么越活越回去了!」

摩托車在飛馳一個小時後,橫衝直撞開進了海灘,在海邊停下。

舒雅南謝天謝地,她終於著陸了。

兩人坐在海邊,他將袋子放在地上,扳過舒雅南的身體。她剛想數落他,他卻是拿著藥水和工具,為她淤青的眼周上藥。雖然還是板著一張臉的債主模樣,她心裡突然就暖了下。

他投之以桃,她報之以李。舒雅南隨之為宮垣處理傷口。他的情況比她嚴重的多,俊美的臉上多處挂彩。

「宮總,你今晚到底是怎麼了?」舒雅南莫名的問。他好像突然就由高冷霸道總裁變身憤怒叛逆小青年了。還有個奇怪的地方,上次面對綁匪,他一個人徒手解決十幾個手持利刃的綁匪,毫髮無傷,就像動作大片里的牛逼特工。這次的戰鬥力遠遠不如上次。

宮垣一言不發。

「跟你說話呢!裝什麼啞巴啊!」舒雅南不滿道。

她手下力道加重,故意將蘸著酒精的棉簽用力按壓在他的傷處,可他還是一聲不吭。

她於心不忍,轉而老老實實為他上藥。

海風吹來,帶著涼涼澀澀的味道。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寒氣逼人。脫掉了西裝外套的宮垣,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衣。白襯衣被海風吹得鼓脹起來,他修長的脖頸和露出的鎖骨,使他有種清瘦單薄感。

舒雅南裡面的裙子挺厚實,外面又穿了外套。想了想,她把外套脫下,搭在宮垣身上。宮垣一愣,扯下外套。與此同時,一陣風呼嘯而來,他打了個噴嚏。

舒雅南瞪了他一眼,再度拿起外套搭在他身上。他扯下。她搭上。兩人對峙了幾個來回,舒雅南怒了,就像對付自己家那個不聽話的弟弟,將外套蒙在他腦袋上,捂著他用力敲了幾下。

宮垣掙扎著探出腦袋,憤懣不平的瞪她。宮大BOSS嚴謹的髮型,經過摩托車上的高強度吹風和這一折騰,成了亂蓬蓬的雞窩。是以,這一瞪不僅沒有殺傷力,還多出了幾分喜劇效果。

舒雅南捂著肚子笑起來:「怒髮衝冠,太形象了……」

宮垣臉上現出些微狼狽。他背過身,伸手摺騰起了自己的頭髮,像是要搞個造型出來。

「越弄越糟啊,看我的。」舒雅南由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簡易化妝包,拿出梳子、鏡子和定型水。

她蹲到宮垣身前,很有專業范兒的為他梳起頭髮。趁他坐著不動的時候,又將外套撿起來,搭在他身上,同時威脅道:「不|穿就不給你弄造型了!」

宮垣眼裡有些不爽,但是乖乖坐著沒動了。舒雅南將他的髮型弄成平日里的精英形象,然後把鏡子遞給他看。宮垣眉頭一皺,伸手倒騰了幾下,頭髮又被攪亂了。

「好吧,看來你今晚想換個髮型,換個心情。」勞動成果被破壞,舒雅南也不氣惱,笑眯眯為他再次梳頭。她突然體會到造型師的快|感了,尤其是腦袋上的那張臉極具有可看性,隨便換個髮型都有新的驚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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