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節

第一幕結束之後演員們都回到休息室,所有人都帶著和台上表演時截然不同的嚴肅表情。加賀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舞台上過於拚命還是命案的緣故,只感到激烈的喘息聲和汗臭味瀰漫著。

那邊發出了「嗯?」的一聲,加賀轉過頭一看,淺岡未緒停下腳步,正朝著他看。加賀點頭示意,她便走了過來。

「辛苦了。」加賀說道,但她對此沒有作答,而是求助似地說:「尾田老師的案件你們了解了些什麼嗎?老師為什麼突然會去世?」隨即她意識到了自己無意中拽起了刑警衣服的袖子,連忙放下,小聲說「對不起」,鞠了個躬。

「具體情況我們還不了解。」加賀說。「還沒對大家進行錄口供呢。」

「啊……說的也是。」

說著未緒眨了眨眼睛,於是粘在她眼睛上的假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真像個洋娃娃,加賀想。

「稍後我們會對大家就案發的經過作些筆錄,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加賀說完未緒微微點頭示意之後便走向了休息室。看著她的背影加賀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想感受一下她抓住時候留下的餘溫。

聽見有人叫他,抬頭一看,太田揚揚下巴示意他過來。

他們似乎要在中場休息的時候檢查一下現場,不過幾個帶著敏銳目光的男人在那兒走來走去還真給別的觀眾帶來了莫名的不安。每個刑警都不露聲色地觀察著。

案發的座席位於第一層的正中間,這個座位橫穿整個觀眾席,面向中間過道,前面沒有位子、視野開闊,可以說是觀劇的最佳席位。尾田可能也是考慮到這個優點而坐在這裡觀看綵排的吧。

現在這個座位,當然包括左右兩邊、後方以及斜後方的位置上都貼了「禁止使用」的紙條。

「買到特等座的觀眾可真可憐啊。」

加賀不由得小聲嘀咕。

「不過你應該用不著擔心,高柳靜子說以防老顧客的光臨,他們採取了緊急應對措施,特地保留了幾個上等座位。」

「噢,是這樣啊。」

對於太田的話加賀嘆了口氣。

「話說當地的警察趕到的時候做調查了嗎?」

「在開場之前對座位的周圍儘可能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要放在平時,真想把從舞台到走道徹查一下的。」

「真想……嗎。確實,這樣一來進行現場勘察已經不可能了。」

觀眾們全然不知兩小時左右前這裡發生的命案,紛紛露出對下一幕的期待表情,在殺人現場肆意踩踏。

幕間休息20分鐘,反正在舞台劇結束前沒有事情可做,加賀拿出自己的門票,找到位置坐了下來。坐在正後方的年輕女子顯出一副厭惡的表情,顯然是覺得加賀的身高很礙事。他向前屈著腰,儘力把自己的坐高壓到最低。

第二幕開始是森林中的場景。紺野健彥扮演的王子登場了,聽到觀眾發起的鼓掌加賀才意識到了紺野在芭蕾舞界的地位。

由於對於故事情節一無所知,對於舞劇展現出的意思,加賀完全一頭霧水。他只知道紺野王子對亞希子公主好像懷著愛慕之情,還有就是淺岡未緒沒有出場。

尾田倒下是在第三幕的時候——加賀一邊目光瞟著舞劇一邊回顧著這次的案件。背上被毒針扎過的痕迹是不是說明從後面偷偷靠近而注射進去的呢?雖然這是大膽又魯莽的行為,但如果犯人深信劇毒的效果可以達到瞬間致命的話,也並非無稽之談。涉谷警署肯定也考慮到了這個可能性才把案發時的座位後方的座席也禁止使用了。

如果不是採取直接注射方式的話——加賀又想起了那部推理小說。比如把圖釘一類的東西事先固定在某處的話,這樣就可以等尾田自己扎破背脊了,這種方法有嗎?

雖然關鍵點是那個圖釘固定在什麼位置,但也有必要考慮一下這個伎倆到底是什麼時候乾的。如果他是第三幕倒下去的話,那應該就是前一幕的幕間休息時,抑或是第二幕演到一半的時候。

舞台上的紺野和亞希子還在不停地舞蹈著,要是這個手法是在第二幕演到一半的時候實施的,這兩人的嫌疑應該就能排除了吧,加賀想。

只是有一點,他思忖著,雖然用圖釘扎的確是有可能,那麼劇毒又是怎麼回事呢?箭毒或者是烏頭根的話,針尖稍微沾上一點很可能立即致對方死地,但總覺得尼古丁再怎麼濃縮都達不到這個效果。即使是剛才想到的那個推理小說,加賀對這一點也一直心存懷疑。

首先,從襯衫上的那個污跡來看,並非如此微量。應該還是用某種方法注入體內的思路比較合理。

用了什麼手法嗎——

加賀嘆了長長的一口氣,扮演紺野的王子此時正進入森林去拯救昏睡的公主。

第二幕結束後,加賀回到幕後休息室。演員們正忙碌地在走廊上來回走動著,而搜查員們聚集在休息室里妨礙著他們。太田面前放著裝有咖啡的紙杯,悠哉游哉地抽著煙。

「查出什麼了嗎?」加賀往他身邊一坐。

「怎麼可能,我們什麼都還沒做呢。」

太田朝天花板緩緩吐出煙暈,說道:「只不過我注意到了一點。」

「是什麼?」

「上衣。」

「上衣?」

「死去的時候尾田穿著上裝,叫夾克還是皮衣來著,反正就是這一類的。芭蕾舞團成員在抬他到這裡的時候幫他脫了下來。那件夾克或者皮衣就隨便往那間大的休息室里一放。」

「是誰放的呢?」

「嗯,現在詳細情況還不知道,只不過那件上衣上也有茶褐色的污跡沾著,在反面靠背脊的一面上。」

「要是這件上衣他倒下去的時候穿在身上的話,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加賀說。

「那是,只是引起我注意的是,裡面沾上了污跡,但是外面卻幾乎完全沒有沾上。」

「那件上衣是什麼材料的?」

「好像不是絲織就是麻布,反正是很高級的材料。」

「鑒定人員說什麼了嗎?」

「雖然很值得注意,但卻不能下什麼定論。」

「這樣啊,這說明還真是言簡意賅啊。」

加賀作了個鬼臉嘲諷道,「不過,要是真動了什麼手腳的話,這肯定是關鍵。」

因為第三幕馬上要開始了,加賀起身準備回座位,卻被班長富井叫住了,叫他和太田一塊兒過來一趟。太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臉,加賀對他做了厭惡的表情,跟在了富井後面。

先前進行驗屍的休息室里空空如也,屍體已經被抬離。加賀和太田隔著小桌子與富井面對面坐下。

富井先是問兩人對這次事件的看法是什麼,他可能考慮到這兩個人因為之前正當防衛的案子到石神井署增援過,對高柳芭蕾舞團應該有某種程度的了解。當然富井也認為這兩個案件之間一定存在關聯性。

「說實話,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太田先陳述道,「那件案件也只是剛查明死者的身份而已,而且和芭蕾舞團的關係尚不明朗。只是我覺得在這麼小小的一個芭蕾舞團短時期里發生了兩樁殺人案,應該認為存在某種聯繫。雖然我和舞團的成員有所接觸,但是他們給我的感覺像有所隱瞞,沒有把真話全說出來。」

富井「嗯」點了點頭,看著加賀問道:「你的看法呢?」

「和之前案件的關聯我目前還不能斷言什麼。」他說,「要是說到這次的案件,我覺得被殺的人是尾田這一點令我非常吃驚,因為他可是高柳芭蕾舞團至關重要的人物啊。」

「對,之前高柳靜子也對我說過,那傢伙既是導演,也是動作指導,嗯,還有……」

「芭蕾舞老師,也就是芭蕾之父。舞團的演員里的支柱是高柳亞希子,而指導方的支柱就是尾田了。所以一旦要是他不在的話,對所有和舞團有關聯的人而言都是一個重創。」

「你的意思是,只有一個人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而殺害了他嗎?」

富井用手掌撫摸著下巴,眉宇間的皺紋更深了。「據說尾田還是單身呢。」

「是的,他住在離舞團只有步行距離的租借公寓里。」

太田看著筆錄說明道。

「他沒有交往的女性嗎?」

「呃,我們還沒調查到這一步。」太田偏著頭。

「他和之前那個案子的逮捕的女孩之間沒查出什麼關係嗎?」

「你是說齊藤葉琉子嗎?沒,他和尾田之間沒有查出任何關係。」

「她的戀人是一個叫柳生講介的年輕舞者。」加賀在一旁補充。「現在,應該在舞台上跳著呢。」

「是嗎,果然這個圈子就是小啊。」

富井苦笑著,「石神井署那邊準備怎麼處理齊藤呢,肯定還得不出什麼結論吧?」

「總之打算先用這段拘留期徹底調查一下風間利之,然後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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