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月流火,天氣已經酷熱難耐。

傅小桐坐在寢室里,穿著耐克打兩折時搶購的短褲和背心,亂蓬蓬的頭髮揪成一團,一條腿盤在椅子上,一條腿折起支撐著胳膊。她一邊在心裡反覆默念心靜自然涼,一邊在電腦前揮汗如雨。

當夏妤推門而入時,一眼就看到位置在門邊的傅小桐,忍不住道,「小桐,雖然你是個女屌絲,但也不用時刻以那麼端正的屌絲姿態提醒我們這個事實。」

「哎呀呀老大回來了啊有沒有帶好吃的呀?」傅小桐沒臉沒皮的應道,眼巴巴的瞅著夏妤手中拎著的大包小包。

「必須有!」夏妤將幾大袋零食往傅小桐桌前一堆,「這陣子都辛苦了,怎麼能不好好犒勞自己。蓉蓉,來,吃東西。」

黎蓉蓉樂呵呵的把椅子挪過來了,「有老大在就是好。」

夏妤的目光掃向樂雅空著的床鋪,「明天就要答辯了,她怎麼還沒個人影啊?」

黎蓉蓉介面道,「最近雅雅的戲約好像多起來了,每天都在趕場。」

「喲,鹹魚翻身了?」夏妤打趣道。

「聽雅雅說……她跟當紅女星安心顏……成了好姐妹呢……」傅小桐嚼著薯片,含混不清的應道,「她演什麼都帶著她,還給她介紹角色……」

「安心顏?她怎麼會跟她搭上線?」夏妤不追電視劇,不八卦娛樂圈,但也知道這個一線女星,因為近年的電影大片,頻頻有她露臉。前陣子她請全寢姑娘一起看的電影,由安心顏領銜主演,看完後她下結論,「這個女主角,相貌漂亮而不流俗,氣質好,演技也好,會紅。」當時樂雅翻她一個白眼,「人家已經是當紅花旦了好不好!」

「這個不清楚……她倒是沒細說……」傅小桐舔舔嘴,又撕開一袋雞爪,「不過她最近是真忙,活兒多……相比以前到處找機會跑龍套,完全上檔次了……」

「能到什麼檔次?無非是由龍套變為醬油。」夏妤不屑,「這個時候還在演那不著調的戲,不擔心她的畢業設計過不了?」

黎蓉蓉朝傅小桐努嘴,「喏,有大師在操刀呢。」

夏妤頓時瞭然,用力敲了一下傅小桐腦袋,「你可真是俯首甘為孺子牛啊!說吧,給了你什麼好處啊?」

「謝大影帝的簽名照一套,哇哈哈哈!」傅小桐得意的比著剪刀手。

「還有呢?」

「這樣人家已經很滿足了。」傅小桐嘿嘿直笑,「雖然她還說,等她以後成了大明星,天天帶我住五星級酒店,出入各種VIP,圍觀大影帝,調戲小鮮肉~~」

「傅小桐,我真鄙視你!」夏妤白她一眼,「C大的學風就是被你們這群人敗壞了!」

「哎呀,你也知道的,樂雅的心思根本不在專業課上,人家一心想演戲,而且是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的架勢,我們怎麼著也得幫幫忙啊。」傅小桐知道,夏老大是比較講原則的人,最見不得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再說,她自己也弄了初稿啊,只是最近戲約太多比較忙,我幫她完善完善而已。」傅小桐連連解釋道。被老大批評,總有種被老師批評的感覺,那是相當的不自在了。

「我真不懂樂雅到底在想什麼,好不容易考進C大,進了這麼熱門的專業,居然一門心思撲到不著邊際的娛樂圈裡。可你看看,直到現在為止,她不也就是個跑龍套的!再這樣下去,耽誤的是她自己。」

傅小桐正啃著雞爪子,突然就放下了,很認真的看著夏妤說,「我覺得,人還是要有點夢想,說不定哪天就實現了呢?」她隨即一笑,「我很期待看到雅雅閃閃發光的那一天!」

「懂了。我跟你們這些白日夢患者,沒法交流。」夏妤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拿出筆記本,投入到自己的忙碌中。

傅小桐朝她做了個鬼臉,繼續拿起雞爪子啃著,完善樂雅的畢業設計。

這一夜,樂雅一直沒回來。

第二天上午,自動化3班的答辯開始了。傅小桐在他們小組是首發上陣,精心的設計,精彩的解說,流利的對答,令考核組的導師們頻頻點頭。

走出大教室,她沒有絲毫放鬆,反而倍顯焦急。

又一次拿出手機,撥打樂雅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這個白痴,怎麼臨門一腳掉鏈子!」傅小桐急的直跺腳。本以為她昨晚就會回來,誰料,直到現在都沒個人影。

心急之下,她沒有陪同夏妤和黎蓉蓉等待答辯,徑自跑回了寢室。

她本來是想回到寢室里,在樂雅桌上看看,有沒有放什麼劇組的聯繫電話,順藤摸瓜的找一找。可是,推開寢室大門,意外的,她看到樂雅坐在椅子上。

傅小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步上前,用力拍一下她的肩膀,「還以為你丫橫屍街頭了呢!」

樂雅回過頭,傅小桐卻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傅小桐嚇了一跳,趕緊問道,「怎麼了這是?」她手忙腳亂的替她擦著眼淚。

「昨晚……我……」她抽噎著,「……我……被人睡了……」

傅小桐傻眼了。

樂雅由抽泣變成了哇哇大哭,一頭扎進傅小桐懷裡,「……我守了二十多年的貞操啊……居然被一個無名氏奪走了……我以後還怎麼追求瀾瀾……」

「他是個萬年小配角……沒名氣沒權勢……也就長得還湊合……但那皮相跟楚瀾比起來渣都不是啊……我該怎麼辦……早就知道他對我沒安好心……虧我還把他當好朋友呢……」

好半天,傅小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報警沒有?」

樂雅搖頭,「……沒法報啊……是我拉他陪我喝酒的……而且他說了,願意對我負責……」

「那你……?」

「不!我絕對不會考慮他的!」樂雅頓時由悲傷的哭泣變為了一臉堅決和嫌棄,「他自己都混的那麼慘,我跟他一起,只會混的更慘!」

傅小桐揣摩來揣摩去,終於明白了,這是一個酒後亂/性的故事。男方樂意坐實這段關係,女方不樂意。

「我的初/夜啊……」樂雅繼續哭,「就算不是給自己愛的人,也要給一個能讓我大紅大紫的人啊……這算怎麼回事啊……最坑爹的是,我完全沒感覺啊……喝醉了,醒了,貞操就沒了……傳說中的欲/仙/欲/死在哪裡啊……」

傅小桐很想說,姐姐你關注的點不太對勁啊。但是,她已經沒空陪著樂雅哀悼她那不負責任的初/夜了。她板起樂雅的肩膀,擦掉她眼角垂垂欲落的淚花兒,嚴肅道,「貞/操已經沒了,你還想學位證也沒了嗎?快準備準備,答辯去!」

樂雅幽幽嘆了口氣,「之前都是拜託你給我弄,我去了也是一問三不知……而且,我現在心情很亂,根本沒法好好答辯……」她忽而煩躁的擺擺手,「算了,算了,娛樂圈那地方,學歷根本沒用……我現在去答辯完全是丟人現眼……」

「混蛋!你今天要是敢放棄答辯,我們倆就絕交!」傅小桐吼道。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前,打開電腦,調出為樂雅做的畢業設計。「給我滾過來!」她朝她吼。

傅小桐殺氣全開的時候,樂雅立馬腌掉了,乖乖靠過去了。

「坐下!」傅小桐拉開椅子,給她按下去。她就站在她的旁邊,開始給她講解整個設計的思路,還有一些重點的細節問題,以及設計的新意和特色。「這些地方,你一定要記住……這個,可能是老師提問的點……還有這個……記住我跟你說的回答方式……還有,如果問到你不是很明白的問題,就隨便扯,說萬能定律,千萬不要沉默……」

兩個小時後,說的口乾舌燥的傅小桐咕隆咕隆灌下半瓶水,低頭看錶,十一點。「走吧,現在必須上戰場了。」

前往教學樓的路上,她還在為樂雅做最後強化。

「剛剛說的那些,都記住了嗎?」

「嗯嗯……正在努力消化……」樂雅原本都萬念俱灰了,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可傅小桐為她做的設計,簡直堪稱槍手的業界良心之作。她一系列精準到位的講解,也起到了極好的突擊效果。這下子,樂雅的信心全回來了,還有點小緊張呢。

樂雅答辯的時候,已經接近尾聲,大多數同學都離去了。只有233寢室的三個姑娘,齊齊列坐,候在外面。夏妤雖然抨擊她們的行為,但也希望樂雅能夠順利畢業。

門開了,樂雅笑嘻嘻的出來了。傅小桐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

下一刻,樂雅已經衝到傅小桐跟前,將她牢牢抱住,興奮的說話都帶著顫音,「小桐小桐我愛死你了!從現在開始,我決定這輩子最愛最愛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攪基,謝謝。」傅小桐推開激動的某人,仰天唏噓。這輩子第一次收到這麼赤誠熱烈的告白,居然是來自於一個女人?好苦命……好心酸……

班長走到他們四個身邊,又一次叮囑道,「下午六點,福滿樓聚餐,別忘了啊。」

傅小桐一個咯噔,「呀,我今晚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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