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乾爸爸和爸爸

裴霈在高潔家門口遇上了衛轍。

衛轍極快地把她一番打量,她還是那副襯衫闊腿褲牛仔包的文青打扮,頭髮好像又去理過了,比他的板寸也就長一點點,露出好看的美人尖,可惜這一回鼻樑上夾著大黑框,遮掉青蔥面孔一大半,遮不掉冷夜星子一樣明亮的眼睛。那雙冷冷的眼睛毫不掩飾地透著「討厭」二字,說明她根本不願意在私人時間遇上他。

但衛轍是無所謂的,他摁下門鈴,還自動解釋:「我是來看球球的。」

他瞥到裴霈無奈地聳了個肩,於是他偏要煩她說話:「你是來?」

裴霈扶了扶眼鏡框:「高姐姐請我來吃晚飯。」

衛轍笑起來:「那正好一起。」

裴霈不由自主地塌了塌肩膀,歪一歪腦袋,眼神斜到眼鏡框外向上四十五度。把「倒霉」表情詮釋得太真實生動了,衛轍有點好笑。

很快門被打開,高潔似乎很意外看到門外同時站著他倆。

衛轍笑嘻嘻地說:「於直還沒回來吧?我給他送文件呢。」

「還沒呢。」高潔把他們讓進來。

衛轍駕輕就熟地在玄關換了拖鞋,似乎一副此地熟客的模樣。高潔翻了一雙拖鞋出來給裴霈:「你今天總算有空了。」

裴霈換了鞋,握了握高潔的手,感受到重見老友的歡愉,她放下雙肩包,從裡面拿了一隻紙袋出來:「這是給球球的。」

衛轍看到紙袋上的名牌LOGO,心裡想,小丫頭片子送禮倒是還挺會選氣派的東西,看來自小家境優越養出來的用錢派頭。只是他也知道她已經好幾年不從家裡拿生活費,稿費報酬有一陣沒一陣,這一次禮物出手,不知道要吃多少天的速食麵。文青的死要面子活受罪這一項她也沒落下。

果然高潔也有同感,不住說:「這麼破費做什麼?」

裴霈笑了笑,帶點小自豪,所以眼睛顯得更是亮晶晶:「我最近又談了個好項目,好事情要分享,你們也當幫我慶祝好了。」

高潔笑說:「那就好。」

裴霈問:「球球呢?」

高潔往裡一指。

自從「水之遙」離職後,裴霈有極長一段時間沒有去高潔家了。上一回去的時候球球還是睡在搖籃里的小不點,這一回已經會滿地爬了。

裴霈順著高潔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球球穿著帶著小狗尾巴的連體衛衣,從走廊那頭的客廳正搖搖擺擺地爬過來,半路上被她的媽媽截住抱起來,她還不滿地扁扁嘴,不住扭動小身體,好像還是想靠自己行動。

衛轍笑嘻嘻地沖著球球伸開雙臂:「看來我球球妞是在迎接我,她最愛我了。」

球球認得衛轍,歪著小腦袋,伸開藕段一樣的雙臂要撲棱過來。高潔沒有辦法,只好任球球爬到衛轍懷裡。她說:「她太鬧騰了。」

裴霈笑道:「好像在於總面前不敢這麼鬧。」

高潔笑著點頭:「她只有看到她的爸爸才會老實點。」

衛轍說:「於直那小子嘛寵孩子是寵的,板面孔也是捨得板的,我就不行。」他抱著球球又樂得呵呵的,「看到我們這麼可愛的球球妞讓我做什麼我都是願意的。」

高潔似乎在廚房內正忙碌著什麼,講道:「你們先坐會兒,我得先給球球沖個奶。」

他每回看到球球就有一種樂不可支的幼稚,絲毫沒有這個年齡的男人該有的成熟的矜持。

大約是她的眼神里透露出的輕視被衛轍發現了,衛轍似笑非笑地瞥過來,對球球說:「球球啊,你以後要做直率的快樂女青年,不能做直率的文藝女青年。」

裴霈又翻了一個白眼,不想和幼稚的中年男人對話。

衛轍專註地逗著小孩子:「球球我是誰啊?」

「么——么。」球球朝衛轍燦爛地笑起來,她一笑,嘴角下的笑窩就蕩漾開,裴霈也不由自主跟著笑起來。

衛轍攙著球球的小手,繼續細聲細氣:「哎喲現在還只會叫『媽媽』啊?你爸可要吃醋咯!」

聽著衛轍裝腔作勢的聲音,裴霈忍不住輕飄飄地說:「戲太多。」

衛轍不以為意:「帶孩子我還是很有一套的。你瞧小球球跟我這麼熟。」

裴霈突然把臉湊到球球面前,嘻嘻一笑:「球球,我是不是你最喜歡的裴霈姐姐呀?」

她平時總帶著一臉和年齡不符的冷酷文藝,並不喜歡笑,但只要一笑,就像冰冷的水仙忽然開出朵稚氣的小白花,又蓬勃又清新又燦爛。小小的球球果然是很喜歡的,也是聽懂了裴霈的話,對著笑靨如花的裴霈拍著手猛點頭。

衛轍看了一眼裴霈,又看了一眼球球,又看了一眼裴霈。他覺著看她看得多了點兒,他伸出手把球球的小臉轉過來,依舊細聲細氣:「來,球球,我們才是最熟的。你應該叫我什麼呀?」

球球被裴霈逗得開心起來,漾著笑窩叫:「么么。」

「不不,球球妞啊,你應該叫我乾爸爸,來,叫乾爸爸,干——爸——爸。」

球球跟著張開小嘴:「么——么。」

「不對不對。」衛轍學球球那樣子搖搖頭,「來,干——」

大約是球球看他模樣親近,果然又張開小嘴:「卡——」

衛轍張大嘴:「爸——」

球球跟著張大嘴:「趴——」

「爸——」

球球的小嘴張不了這麼久,噗一聲泄氣了。

衛轍可沒泄氣,又來了一次:「干——爸——爸。」

球球在他發音的時候歪著小腦袋,認真瞅了一會兒,然後張開小嘴:「卡——趴——趴。」

衛轍一下怔住。

球球憋著小嘴想了一想,大約是想要糾正自己錯誤的發音,這一回憋住了氣才張開小嘴,清清晰晰發出了一句:「乾爸爸。」

又快又清脆得衛轍跟著整張臉就笑開了花。球球也跟著咯咯笑出聲,伸出小手拍到衛轍的板寸頭上,也不怕被扎疼。衛轍乾脆就抱著球球在室內小跑起圈,逗她笑得更歡。

裴霈見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逗孩子逗得行動像極了弱智兒,正想取笑兩句,眼一瞥,看到了不知何時回家的娃她爹,手裡正提著奶瓶,目睹著此情此景,一臉的生無可戀。

裴霈咳嗽了兩聲,得意忘形的那個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她剛想再重重咳嗽兩聲,娃她爹已經忍不住了,他把奶瓶擱在一邊,一個箭步上前伸手鉗住得意忘形的那人肩膀。

衛轍反應靈敏,一個斜肩就甩掉了於直的手,口裡占著佔得著的便宜:「幹嗎呢幹嗎呢!我們爺倆正樂著呢!」

「老衛,你文件已經送到了,該回家了。」娃她爹冷冷道。

「還早呢!我這剛被叫了乾爸爸,我要帶我們家干閨女好好玩玩兒。」

裴霈分明看到娃她爹的牙關緊了緊:「不行。」

「別這麼小氣呀。」衛轍搓著嘴唇朝球球吹了聲口哨。

球球伸出小手臂搖晃著,嬉嬉笑笑附和著衛轍:「噗噗。」

「老衛,她還沒叫過我爸爸。」

氣氛有點尷尬了,裴霈低著頭,默默地在此情此景里當著她的透明人。

然而占著便宜的那個人,並沒有覺著尷尬。衛轍懶洋洋的聲音帶著得意的挑釁:「真的啊?真的啊!」

兩個男人之間的火花好像就要一觸即發,被他們爭奪的那個小人兒終於從玩耍的興奮里恢複過來。她看到了她親生的爸爸突然站在了跟前,激動起來,呀呀叫了兩聲,直起小身體,踢起小腳丫,想要下地。

衛轍只得把她放下地,她四肢並用,又是蹭蹭幾下爬到了她的爸爸面前。於直趕緊蹲下身抱住撲過來的球球。球球先是嘟起小嘴,往她爸爸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這時,從於直身後躥出來一隻毛茸茸金褐色的小毛球,匍匐在於直腳邊搖動著小尾巴。

球球瞪圓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從未見過的活物,這小活物比小球球更小,怯弱地望著氣吁吁的球球,突然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到球球的鼻子上去。球球被驚了一下坐倒地上,伸出小手指戳戳那團小毛球,小毛球趁機靠了過來,溫順地蜷到她的兩條小胖腿中間。球球一下就興奮了,撲地摟住了小毛球,打了個滾,然後就跟著小毛球一起滾進了走廊一旁的嬰兒房內。

衛轍看得有趣:「哎喲,給咱們家球球養了條小狗呀。小狗叫什麼呀?」

高潔自廚房內走出來,笑著答道:「叫皮皮。」她看了一眼滿臉寫著對衛轍不滿意的於直,輕輕推了推他,想要他不要放在心上。

於直安撫地朝高潔笑了笑,然後推大嬰兒房的門,打開像滿天星子的燈。湊上來的衛轍看到房內地板上鋪著一張巨大的床墊,床墊的另一邊是小木船一樣的搖籃。但是球球顯然更喜歡床墊,和小狗皮皮撲在床墊上一起打滾。

衛轍笑著睨於直:「喲,這麼苦哈哈的還在打地鋪啊?」

於直關切地看著女兒和小狗,嘴上也沒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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