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了。
月亮升起來。
月光下的綿延沙山是無與倫比的天下美景,不明亮的自然光灑下來,沙丘與行進在上面的隊伍都融為一體。
西北風一吹,沙丘便氣勢滾滾,波涌浪疊。
車窗搖下,陸舟的手臂搭在窗沿上,目光沉沉的盯著外面漆黑的環境,這裡已經海拔偏高,幾株枯樹在黑暗中張牙舞爪。
他目光如有遁形,是在偵察。
「陸隊,還往前開嗎?」趙曷邊開車邊問。
陸舟沉聲:「開。」
新疆的天已經越來越冷了,北上的氣候環境會更惡劣,西北風吹來的沙也會阻止許多人的腳步。
再者,那天他在沈亦歡手機里聽到的。
顧明輝打電話過來時,呼嘯而過的大風聲。
他在前一天還在附近,後一天就已是身處那般環境的地點,而那一天周邊的天氣都不該是那樣猛烈的風。
最可能的選擇就是北上。
而顧明輝若真是和軍火走私案有關,北上交易也的確更加安全可靠。
沈亦歡推門進去的時候秦箏正盤腿坐在椅子上調看拍攝內容,瞥見她進來還略微揚了下眉,她以為今天沈亦歡也會睡在陸隊的寢室里。
秦箏:「陸隊不在嗎?」
沈亦歡點頭:「他們今天去夜巡了。」
「也是辛苦。」
「是啊。」沈亦歡附和一句,拿出換洗衣服進浴室。
洗完澡出來時扔在床上的手機正在響,是邱茹茹打來的。
「喂,茹茹。」她接通電話。
邱茹茹那頭的聲音興奮到極點:「櫻桃!!後天準備接駕!」
沈亦歡聽完就笑了,坐在床上,一邊擦濕發,肩膀夾著手機:「你工作終於結束了?」
「是啊我操,你是不知道,可被我老闆煩死了。」邱茹茹一通抱怨結束,又說,「我後天下午五點到哦,你也在那待了這麼久了,可以領我們到處去玩去吃了。」
「我一來新疆就進軍營了哪知道什麼好吃好玩的。」
「也是。」邱茹茹兀自點點頭,「倒是顧明輝這少爺怎麼回事,去新疆以後聯繫他都跟隔著幾個大洋似的,是看上什麼新疆漂亮姑娘了嗎。」
「我之前找他也是到晚上才回我電話,在忙工作的事吧,看不出來還挺認真。」沈亦歡說,「對了,等陸舟回來我幫你問問他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吧,他應該知道。」
邱茹茹壓低聲音,八卦的腔調:「你跟陸舟真和好了呀。」
「是啊。」沈亦歡笑了。
「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你們還是在一起。」
又聊了會兒,掛了電話。
沈亦歡拿吹風機吹乾頭髮,往臉上抹上水乳,又撈起手機往宿舍外走廊走了。
走廊黑漆漆的,很安靜,男女宿舍之間隔了塊柵欄,男宿舍那今晚也鮮少的沒什麼動靜,大概是跟隊出去夜巡了。
她撥通陸舟的電話,沒有彩鈴,嘟了兩聲,被接起。
「喂。」陸舟的聲音,比平常溫柔許多,「怎麼了?」
沈亦歡手搭在窗沿上,看著窗外明亮的月亮:「沒怎麼,就跟你打個電話,你們夜巡怎麼樣了?」
「還在進行。」
「我沒打擾你吧?」
那邊傳來一陣嬉皮笑臉的哄鬧聲,稍停頓一會:「沒,在車裡,不影響。」
「哦。」沈亦歡手指扣在窗沿瓷磚邊兒上,她聽到有一些調侃的話透過手機傳到她耳邊——
「陸隊這是跟誰打電話呢,我還從來沒見的陸隊這樣子呢。」
何閔:「還能是誰,你們嫂子唄。」
「我操|我們有嫂子了?!誰啊?」
何閔笑:「『櫻桃』唄。」
「……沈攝影師別就是『櫻桃』吧??」
「你小子反應倒還挺快。」
話說一半,何閔便看到陸舟看過來的目光,於是立馬轉而裝模作樣的批評了一句,「我看你是閑出屎了,瞎議論什麼,快去廁所吧,屎已經灌到腦子裡了。」
「……」
沈亦歡聽到聲音,也不由彎起眼笑起來:「剛才罵人那個是何閔嗎?」
陸舟「嗯」了一聲。
「肯定是你用眼神讓他罵的,我看他剛才聊的還挺開心。」
陸舟目光仍看著車窗外偵查情況,眼神卻柔和下來:「你早點睡吧,不早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明天中午。」
「對了,我還有個事要跟你說,茹茹後天來找我……」
她忽然聽到了陸舟那邊的風聲與淅瀝雨聲,夾雜著幾聲槍響,打在車身的鐵上,噼里啪啦一陣響。
「陸舟!」
「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
……
「子彈方向西偏南三十度方位!」陸舟神色冷峻,立馬拉上四周車窗,「都沒受傷吧?」
「沒!」
趙曷很快調轉方向,一腳油門踩到底,槍聲又噼里啪啦落在他們車正面。
車身都經過特殊防彈處理,打在車前窗上,只產生不影響視線的凹陷。
趙曷:「陸隊,他們也在朝我們前進。」
陸舟:「把他們引到曠地,你開車去左前方。」
他動作嫻熟的組裝槍支,放入彈夾,咔嚓一聲合上,打開瞄準鏡。
槍管從車窗縫中探出,彈夾飛快跳出落地,槍聲隱於消音器下。
兩發子彈。
傳來遠處車輛緊急制動的聲音。
陸舟蹙眉沉聲:「爆胎了。」
風聲大作,雨點也大起來,砸在車玻璃上濺出一個個水花,整個曠野黑壓壓的,一副黑雲壓境的景象。
陸舟套上防彈衣,衝鋒衣套在外面,拉鏈拉到頂。
眉心緊皺,雨點都映照在他瞳孔里。
他跳出車,隨即幾聲槍響,子彈打在他旁邊的車身。
陸舟挨著沙土翻身滾過,倚在一個小土坡後,兩腿分開,架槍,目光堅毅。
對方車輪被打破,在沉默片刻後,槍聲此起彼伏的驟然響起,他們這處無人說話,唇線綳的筆直,生怕一丁點響動就將位置暴露。
車裡大家已經默契的分散開,漆黑暗夜中人影閃動,忽隱忽現,無法確定準確位置。
陸舟拎起對講機,壓低嗓音:「何閔。」
「收到。」
「準備射擊。」
三、二、一。
何閔手中的自動式步槍板機按開,彈夾飛快的跳躍落地,平常嘻嘻哈哈的男人瞬間眉眼都拉扯出煞氣。
槍口在黑夜中閃出火星,落在沙上又瞬間熄滅。
砰!砰!砰!
何閔那把槍沒裝消音器,瞬間在寂靜的曠野暴露位置。
隨即,槍聲驟然響起,全部都朝著何閔的方向,他滾了一圈,好幾發子彈都極近的打在身側,他躲到一株草後。
而陸舟則打頭,趁此機會,在黑夜中前行,繞路靠近敵方。
雨點斜斜的打下來,將整件衝鋒衣都淋的濕淋淋,一雙軍靴在沙丘背面行進,一腳一個坑,混著雨水沾滿了鞋子與褲子。
他黑睫上都沾著雨水,白蒙蒙一層,緊攢眉,手裡扛槍,腰間是武器包,後面緊跟一隊隊伍,步履緊湊匆匆,默契十足。
黑暗中,何閔藏身的地方又是一陣急促槍聲,他發動第二次進攻!
對方傳來幾聲中槍的哀嚎。
陸舟抓緊時間,越晚抵達敵方後側,何閔的危險就越大。
對方的武器顯然非常充沛,何閔藏在土堆後,子彈只能打在前方的土坡,沙土四濺,把何閔的臉和衣服都弄髒,藏身之地越來越淺。
終於抵達敵營後方。
何閔在對面也已經撐到了最後極限。
陸舟不敢磨蹭,掏出手榴彈,手被凍的發紅,關節冷白,他沉下臉,牙齒咬開拉環。
同時撤掉槍上的消音器,單手持槍,精準而冷漠的瞄準一個人影,開槍。
砰一聲巨響。
來自後方。
敵人瞬間亂了陣腳,知道已經無法挽回贏面,爭先恐後逃上車,可惜車輪早已經被打破,只能坐以待斃。
陸舟眯眼,眼尾扯出冷漠的氣場。
抬手奮力向遠處一拋,正好砸進正在拉上的車窗內。
轟然巨響。
越野車直接被掀翻,火光乍現,照亮黑夜,爆炸聲響起。
隨著巨響之後,夜晚重新歸入寂靜。
曠野里只剩下風聲,呼嘯而過,像魔鬼城,彷彿狂風吞噬狂風,把其他周遭聲音都吞入腹中。
陸舟在原地等了一會,確定的確將所有人一網打盡,將槍扣在背後,拉下衝鋒衣,朝那輛越野車跑去。
他們一共有八人,其中七個擠在一輛越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