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刺青店內。

林清野洗了手, 身上還有血跡, 水跡暈開,呈淡粉色。

許知喃坐在一邊, 身子還在抖。

兩人皆是沉默, 林清野坐在沙發上,許知喃坐在木椅上,刺青店寂靜,白熾燈懸在頭頂,落下慘白的光。

網路上已經在熱議今天林清野出現在街上被發現的照片和視頻。

其中最火的一則視頻是在奶茶店前,林清野冷著臉讓人讓開, 後面還伸手推了把人,他當時壓根沒注意,將那個女生推倒在地。

什麼啊,怎麼能對粉絲這樣啊。

人家女生也沒做什麼呀,又不是跟蹤行程的私生, 居然還推人。

我真實心疼那個小姐姐了,林清野這樣實在是不好。

滾出來道歉!

……

當時找不到許知喃,他理智壓根不存在, 行為也不受大腦控制。

他想到許知喃敘述中她父親是如何死去的, 想到那支在燈泡下像是用血刻下的下下籤。

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許知喃的身影, 問路人也都說沒看見不知道, 大家都在驚喜居然在大馬路上看到了林清野。

他著急慌忙,周圍大家卻圍著拍照。

最後林清野只好打電話給林冠承,問他能不能託人查到這兒附近的監控。

他第一次去找林冠承幫忙, 林冠承詫異問:「你要幹嘛?」

林清野:「你就說你能不能查到。」

林冠承下意識察覺到,他的這個兒子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也不再多問了:「我讓人去問問。」

他蹲下來,手緊緊按著臉:「快點。」

林冠承效率很高,很快就通過朋友調來了附近的監控,林清野看到許知喃,以及她身邊站著的蘇遣,冷汗頓時便下來了。

他尋著蘇遣帶走許知喃的方向過去,那附近就沒了信號,找遍了才終於走進那幢破樓,故意發出聲音引他下來。

可又在真正看到他時理智崩潰,到現如今這局面,已經不難確定蘇遣就是那個殺害許元汶的兇手。

許知喃的眼淚、許知喃的痛苦,都是由他造成。

他看著他手臂上的那處紋身,所有不安和憤怒都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林清野抄起地上的紅磚,直直朝蘇遣走去——

方侯宇打來電話,告訴她蘇遣目前正在搶救,但情況不容樂觀。

林清野也聽到,這才有了動作,抬頭看向許知喃。

兩人對視著,他開口:「阿喃。」

「嗯。」

他對自己剛才下手的輕重很清楚。

「如果之後我不在你身邊了……」

許知喃打斷他的話:「為什麼不在。」

林清野笑了聲,未多解釋,這個問題他清楚,許知喃也清楚,他只接著說完了後半句:「你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要是有了別的喜歡的人,也可以交往看看,能對你好就好,這麼多人喜歡你,找個會對你好的人不難。」

「我不要別人。」許知喃聲音帶哭腔,可又異常堅定,「我只要你。」

林清野看著她沒說話。

許知喃走到他身邊坐下,握著他的手,忽然靠近,吻上他的嘴唇。

這是她第一主動吻他。

也因此不知該如何主動親吻,只憑藉記憶學著像林清野從前那樣一點一點吻他。

「清野哥。」兩人距離挨得很近,她就這麼看著他,緩聲說,「我們在一起吧。」

「追你這麼久。」他笑得妥協,「怎麼就挑這種時候同意了,也不怕被騙了。」

許知喃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你說你愛我的,我聽到了的,你不能耍賴。」

林清野揉著她頭髮:「阿喃。」

許知喃在淚眼朦朧中看到一個破碎的林清野,他說:「我愛你,但我可能不能再喜歡你了。」

許知喃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下籤的簽文中寫道何文秀遇難,指的是何文秀入獄。

而林清野剛才那話的意思,是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他要將自己從她的生活中完全剔除出去,在漫長的未來他都將是過去式。

「不要。」許知喃狼狽地垂眼,大顆的眼淚落下來,「不要。」

林清野輕輕揉著她頭髮。

「清野哥,你還記得你給我的第二個生日禮物嗎?」許知喃忽然問。

「嗯。」

當時他說,一個乾淨的自己,給她紋身練手。

「我現在要你兌現這個禮物了。」

在這樣的場合聊這個著實有些奇怪。

林清野問:「你要紋什麼?」

許知喃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張在課上她畫的自己:「這個。」

林清野挑了下眉。

「背上。」

他並不多問,直接答應:「行。」

夜寂,那一幅圖不算小,紋下來很耗時間。

等結束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

林清野眼眶紅了,他對刺青痛覺敏感,忍著沒哭。

許知喃看著他後背新刻上去的這幅圖,收起紋身筆,看著他說:「你是我的了。」

他失笑。

後背的少女圖,和許知喃的模樣重合,肩胛骨位置的兩個字——阿喃。

像是真正在他身上打了個標。

「這麼大幅的刺青洗不幹凈,你得一輩子帶著它。」許知喃輕聲說,「你不要想把我丟掉。」

第二天一早,方侯宇打來電話。

蘇遣搶救過來,但依舊昏迷不醒,可能成為植物人。

再往後的事過得像是走馬燈,到後來許知喃甚至都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蘇遣綁架許知喃,親口跟她承認了當年的罪行,沉寂五年的許元汶的案子告破,等待更久的多起綁架案也終於得到一個正義的結果。

逮捕令已經下來,但蘇遣始終沒醒,躺在醫院。

林清野的事不知是被哪家報社走漏風聲,也傳出去,瞬間引起軒然大|波,那段時間許知喃不管到哪都能聽到大家談及這件事。

從轟動到只是茶餘飯後的一件唏噓事,毀譽參半。

一個月後,關於林清野的判決下來。

他這件事性質特殊,不適用正當防衛,屬於惡語傷人致人重傷,原本的情況量刑更重,但方侯宇竭盡全力去提交報告說明情況,林冠承也請來了最好的律師。

最終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一錘定音。

許知喃並不知道判決,在判決出來前一天她像是逃避現實將頭埋進沙漠里的鴕鳥,生了一場重病,高燒一直不退。

原本這事沒告訴許母,但後來實在瞞不下去,趙茜和姜月也手足無措,最後告訴了許母。

許母將許知喃接回家。

高燒下她總是昏迷狀態,即便醒來意識也不甚清醒。

直到某天午後,她難得恢複意識,看到許母就坐在她床邊,她像是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醒啦。」許母聲音也啞了。

「嗯。」許知喃費勁地從床上坐起來,由母親餵了口溫水。

她好久沒吃東西了,人都幾乎要瘦脫相,溫熱的水順著喉嚨往下,總算是舒服了些。

「那孩子——」

許母已經從趙茜和姜月那兒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震驚又心疼。

許知喃抬起眼,渾身都僵住,等她接下去說,也像是同樣等待判決一般。

許母也同樣說不出口,很艱難地出聲:「三年。」

許知喃聽懂了,眼淚瞬間決堤。

她腿蜷縮起來,手抱著腿,整個人都佝僂著低下頭,眼睛隔著被子貼在膝蓋上,很快就把被子都濡濕了。

窗外光線柔和下去,夕陽餘暉營造出溫暖假象。

那條生日時林清野送給她的項鏈貼著鎖骨中央的皮膚,有些涼,又彷彿被體溫捂熱,像眼淚的觸覺。

「阿喃。」許母坐在床邊抱緊她,跟她一起流淚,「媽媽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

「媽媽也知道,三年很久,一千多個日夜,但你不能就這樣折磨自己一千多個日夜啊,他也不希望你這樣子,生活還是要努力去過的。」

「我知道。」許知喃哭著說,手緊緊攥著項鏈,「但我就是很難過,我也才認識他不到四年,他卻因為這樣子的事要付出自己三年的青春,憑什麼。」

她聲音嘶啞,字字血淚:「憑什麼。」

哭久了,她又渾身脫力,再次跌到床上。

這一場病許知喃生了許久,到後來高燒退了她便回了學校,她對時間都沒了概念,才知曉原來已經到了期末周。

她身子弱了很多,天氣又冷了,稍一受涼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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